剛出院,上班第一天,徐立新又找李正談去新疆的事:“考慮的咋樣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仍然像平常一樣笑咪咪的,可李正總覺得這笑假得厲害,他鄭重其事的道:“徐經理,我認真考慮過了,我對公司的業務還不熟悉,希望留在總公司多學習學習。”
徐立新兩手抱胸,身子往後仰:“在分公司也一樣可以學習呀,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啊?你放心,如果你有什麼其它要求,可以直接提嘛,一切都好商量……”
“不是這個問題。”李正打斷徐立新,“徐經理,我相信自己留在北京對公司和我個人都是更合適的選擇。”
徐立新掏出煙,抽出一支,點著了,抽了兩口,讓煙從鼻子裡緩緩漫出來,然後才道:“老弟,說句掏心掏肺的話,我很佩服你,也很羨慕你呀。”李正剛想客氣兩句,馬上被徐立新擺手打斷,他接著道,“我剛來北京那年跟你差不多大,‘睜眼兩茫茫,舉目無親顧’——我也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啊,那時候想著自己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牛逼的不得了,可所謂的理想很快就被□□裸的現實虐得體無完膚,你猜不到我掙一個月八百熬了多長時間——兩年半!每天吃泡麵、白米飯,提起來都是眼淚。我這個人呢,又容易沖動,那時候總是因為不開心換工作,所以混了好幾年也沒什麼長進。你是聰明人,起點就比我高一大截,又能在公司呆得住,我把話擱在這兒,必然前途無量!公司對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寄於了很高的期望,洪總就老說,小李是塊金子,要給他機會讓他發光。我跟你透個底,公司一直在積極運作上市,真上得了市,你們這些為公司做出過重要貢獻的人,那身價,啊,是吧?”說到這裡,徐立新停了一下,觀察了一下李正的反應,這才接著道,“設立新疆分公司是戰略層面的考慮,你知道,咱們公司在幾個一線城市被競爭對手咬得很緊,想要跟他們拉開差距,二三線城市會是將來的主戰場,很可能大西北就是第一個突破口!內部其實有好多人都盯著這個職位,舉個不恰當的比喻,你知道政府機關培養幹部的套路吧?先要下基層鍛煉嘛。”說完這番話,徐立新往椅背上輕松的一靠,顧自噴雲吞霧去了。
如果換在兩年前,李正肯定會被這番話忽悠的心潮澎湃,可現在不同了,對方講的每個字他都會仔細的咂摸一番,而且馬上體會到了其中的幾層意思:
一、掂掂自己的斤兩,沒有洪總的這層關系,你什麼都不是;
二、不聽話就滾蛋;
三、只要肯聽話,以後好處大大地。
不就是威逼利誘麼!李正在心裡冷冷的笑著,卻不緊不慢的道:“謝謝公司和徐經理對我的栽培,這麼重的擔子我實在挑不起。”
徐立新沒有說什麼,只是臉色越來越陰沉,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你再好好想想。”說完站起身就走。
李正打定了主意,如果徐立新給自己小鞋穿,立馬卷鋪蓋走人,他已非昔日那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最近正好有幾家競爭對手在挖他,所以他心裡一點忐忑都沒有,如果不是顧及洪欣的面子,他恨不得摔門就走。
沒想到,兩天後,徐立新告訴他去一趟洪革命的辦公室。
進辦公室的時候,洪革命正在打電話,他本來想退出去,洪革命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坐在沙發上等。
李正有些無聊的打量洪革命的辦公室,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辦公室眼熟,可他確信自己並沒有來過,再仔細一想,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確實沒有來過這間辦公室,只不過常在新聞聯播上見到類似風格的裝飾。寬敞舒適的高背老闆椅,插著兩面小國旗的寬大老闆桌,擺滿了成套的嶄新理論書籍的高大書架,還有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的主人。
洪革命終於撂下了電話,他微笑著對李正道:“小李啊,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啊。”
李正欠了欠身:“沒事,洪總。”
洪革命擺出一副拉家常的態度道:“小李啊,你今年二十幾?”
“洪總,我二十三。”
“哦,你比洪欣大一歲。來公司有一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