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漪還惦記著桌上一方漂亮的墨玉松花硯臺,窩在徐嬤嬤肩上不住往回看,依依不捨的小眼神看得徐嬤嬤樂極了。心道她們姑娘倒是不同其他小姑娘,對珠釵玉環興致一般,偏偏對那些字呀畫的感興趣,莫不是因整日跟著皇上,受了皇上影響?
“姑娘可有想去玩兒的地方?”徐嬤嬤將人放下彎腰問道,身旁跟著惜玉憐香二人。秋獮回來後,太後已經將這兩人賜給了知漪作大宮女,平日專門跟著伺候這位小主子,不過若有徐嬤嬤在的話,她們自然還是得往後排一排。
知漪在靜太妃手中養了幾月,又在太後宮裡待了大半年,說起來在皇宮住的時日也有一年多了。不過因著人小,至今去過的也只有那麼幾個宮殿,加上雲清湖禦花園等地,竟也沒什麼熟悉的地兒了。
小姑娘冥思苦想半天,都想不出什麼好玩兒的地方,最後星星眼一亮,“哥哥。”
“景旻小少爺現如今可不在宮裡,姑娘若想尋他還得出宮或讓太後傳信王妃進宮。”徐嬤嬤微搖了頭,接道,“前兒雲清湖裡放了一隻瑞龜,個頭可大了,想來該有百餘歲了,姑娘可想去看看?”
“龜?”知漪不解重複,奶聲道,“烏龜?”
“對。”惜玉補充道,“就是之前景旻少爺和您玩兒的時候,給您臉上貼的紙條上畫的東西呀。”
知漪頓時想起來了,對著徐嬤嬤雀躍道:“烏龜~王八,蛋。”
徐嬤嬤臉微微黑下來,沒好氣瞪了眼惜玉,怪她提醒了這茬兒,轉頭柔聲開口,“這些話兒可不是姑娘該學的,姑娘乖,以後可千萬莫再說了,不然太後娘娘生氣,皇上也要罰您了。”
小姑娘眨眨眼睛,滿是不解,片刻後還是乖巧點頭,“酣寶兒乖,不說。”
徐嬤嬤笑著撥去知漪額前幾縷長長的發絲,將人帶到雲清湖邊,不想早有一人立在湖內小亭中,看樣子似乎還待了不短時間。
遠遠望去,這人穿著玄色九蟒朝服,系玉鈎帶,黑金玉冠束起的發絲中灰灰白白,顯然年紀不小,然而身姿筆挺,負手而立臨湖俯瞰的模樣絲毫不見老態。
九蟒服,玉鈎帶,滿頭灰發,徐嬤嬤立刻想到一人,帶著知漪向前行禮,“奴婢……給郡王請安。”
那人繼續望了會兒,之後才似意識到有人來了,轉過身溫聲道:“原是徐嬤嬤。”
眾人這才正眼瞧見他的面貌,劍眉入鬢,形貌瀟灑,舉手投足間氣質清癯,全然一派君子之態。君子雖已近年邁,但眸中經年累月積澱下的氣質風華依舊讓惜玉憐香兩個小宮女紅了臉,上前低身行禮。
二人心中也有了猜測,這人應該就是早已致仕於家中閑賦的南陽郡王了。聽說南陽郡王是個真正的風流人物,早些年名滿京城時不知多少貴女傾心於他,但此人不重功名,一心鑽研風花雪月,詩書詞畫。十幾年前郡王妃因病逝去後,這位郡王便再無續娶,旁人送的美妾也都一一送回,是以留下了“痴情”的美名。
徐嬤嬤神色格外平和,微笑道:“許久未在宮中看見郡王,奴婢方才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
南陽郡王一彎唇,令眾人如沐春風,隨後目光轉向她身邊的知漪,“這小姑娘是……”
“這是……”徐嬤嬤略一猶豫,“這是太妃主子的侄孫女,現如今正在太後娘娘身邊教養。”
太後身邊養著慕府嫡女,這事京中大部分人都知曉。南陽郡王聞言卻是一怔,再仔細看了幾眼知漪,但因目光柔和,倒沒讓知漪害怕,也好奇地對望過去。
“像……”南陽郡王忽而道,目露欣慰,“果真像極了。”
在場諸人大約也只有徐嬤嬤知道他說的什麼,垂眸掩去眼中哀色,心中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