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他恨了她數十載,怨了她數十載,連帶著他們的孩子,他也怨恨,生怕再想起她,可現在,這些人卻跟他說,他恨錯了人。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哉?!
“你在逼我。”
裴千峰再度睜眼,目光沉似冰潭,他死死盯住面前的雲知年,一字一頓地道,“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個,讓阿忌同江寒祁立下賭約的太監。”
“你想借由我裴氏的力量,來幫你對付鐘遜,乃至後黨一族,所以故意尋到這些人,演了這麼一出戲給我看。”
裴千峰語調平冷,聽不出一絲波動。
他眼裡一閃而過的脆弱業已消彌,雖已病重,但常年徵染沙場留下的肅殺之氣仍十分強烈,這令他看上去並不見軟弱,反更添威勢。
他一出口,原本嘈雜不止的宴席一瞬安靜下來。
這或許就是裴千峰作為大晉第一節度使的實力所在。
“就是!就是!”
鐘霆見機行事,忙附和說道,“這太監不過是江寒祁的男寵,他隨意去尋個瘸子,編造一段故事,還以為這樣就能挑撥鐘氏同裴氏之間的關系?誰知他安得是什麼心啊!裴老將軍可萬莫對他心軟!”
裴千峰拔出腰間佩劍,反手架上雲知年脖側,刀勢太快,堪堪削去雲知年垂於耳邊的一縷鬢發。
雲知年的眸隨那鬢發落地。
他動都不動,長睫輕垂,“人證物證我已帶到,事實與否,相信裴老將軍自有決斷。只希望裴老將軍英明一世,臨老不要做出那令仇者快,親者痛的決斷。”
“當真是巧舌如簧,有幾分膽色。怪不得能蠱惑阿忌。”
“可惜,我不是他。不會受你擺布。來人…”
裴千峰發令,“將雲知年公孫齡等人通通拿下!等候發落!”
雲知年同公孫齡被分別帶至裴府的兩處私牢關押。
私牢幽不見光,坐落於湖岸一隱蔽的苑林當中,而那處他讓江旋安替他打探過的別苑,若是沒有猜錯,軟禁的,應就是江寒祁。
雲知年並不意外裴千峰會做出如此舉動,他亦早知裴千峰必不會憑他三言兩句就放棄同鐘氏結盟,不過…
裴玄忌雖不在場,但今夜所述之事很快應就能傳入他耳中,他本就心地仁善,定不會坐視自己的父親同傷害娘親的鐘氏結盟,如此一來,隴西必會大亂離心。
這場結盟無論如何,最終都將走向分崩離析。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只這麼一來…
雲知年蜷坐在牢房角落。
他還是利用了阿忌。
利用了一個完全未對他設過防的人。
雲知年心口微縮,慌亂的感覺再度襲來,他指節在骯髒的地面胡亂摸索著,直到被另一個人握到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