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夏景韶終於不再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伏在夏景宣肩頭哭出聲來,“五哥,我阿姨死了……”
夏景宣輕輕拍撫著自己的幼弟,雖說他也是在同樣年紀失去生母的,但畢竟不同。夏景宣的生母蔔修儀是久病沉痾,他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生母命不久矣,從最開始時他便接受了這樣的事實。能與生母相伴數年,於他而言已是幸事。看著蔔修儀在病榻上的痛苦模樣,年幼時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離開能夠讓生母不再受折磨,那麼他可以接受。可是溫昭容一向身體康健,起先只是得了一場風寒,找禦醫看過都說並無大礙,用了幾天藥也已經好轉,誰料病勢突然急劇惡化,兩日內便無力下床,又過了三日就已水米不進,清醒時間甚少。天家命人請了禦醫院的院使前來診脈,最終迴天乏術,只等將這最後一口氣熬盡。
是夜,兄弟二人同榻而臥,窗外敲過二更,夏景韶低聲問:“五哥,你睡了嗎?”
“沒有。”
“蔔娘子和我阿姨親如姐妹,蔔娘子去世時我阿姨著實難過了好一陣。”夏景韶停頓片刻,接著問道,“五哥,我能相信你嗎?”
“自然可以。”夏景宣回答。
夏景韶翻身坐起,湊到夏景宣耳旁低聲說:“我阿姨並非病故。”
“什麼?”
夏景韶:“阿姨的風寒早已痊癒,她身體突然變差是在三月初二之後。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初二那日阿姨接了封書信,是溫家託人送進來的,我並不知道那信中內容,阿姨看過後直接將書信燒了,當晚便沒太吃下飯。起先我以為是信中所說之事令她煩憂,但半夜時她便吐了黑血。”
“你懷疑那封信有問題?”夏景宣問。
“是。”夏景韶頓了頓,又說,“可是信已經被燒了,我想查也無從查起。”
夏景宣思考片刻,問:“此事你可曾對爹爹嬢嬢說?”
“不曾。”夏景韶將聲音放得更低了,“溫家如今已無人在朝,往日也不曾送來過書信,我……我甚至不能確定那信是否真的出自溫家人之手。帶信進來的是棲雲軒的內侍,但那內侍是半年前我生病時新增派到棲雲軒的。”
夏景宣:“你記得那內侍的模樣嗎?若是心中當真存有疑惑,可以著人去查。”
“我記得。可是……”夏景韶沉默下來,最終搖了搖頭,“夜了,明兒再說罷。”
宮中一位娘子去世,對外人來說是悄無聲息的,天家沒有為此發哀,亦沒有隻言片語從宮中傳出。送葬那日正是清明,夏景韶隨儀仗出城,夏景宣則接了天家的派遣,往大相國寺敬香添油。
“你又長高了些。”
許箐回頭,見是夏景宣,便立刻抬手行禮:“卞國公安。”
“不必。”夏景宣扶起他,“今兒出來時我還想著,或許會在此處遇到你。”
許箐問:“為何有此想法?”
“大相國寺外的集市是最熱鬧的,你家裡那幾個鋪子定然會派人來此售賣,所以我猜你會藉著清明敬香的機會來這裡檢視一番。”
許箐笑笑:“你知道我沒處理家中鋪面?”
“知道。”夏景宣說,“後來想想,此事確實是我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