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漁翁利
許箐重回東宮“上班”是在自己身體徹底痊癒之後。進入冬月,天氣越發寒冷,又因為他剛剛病癒,所以太子特意送了一件內裡襯了絨的鶴氅給許箐。
“這氅衣果然襯你。”太子一見許箐就笑了起來,“五哥的眼光確實不錯。起先我還怕這白羽會太過顯眼,想將黑色的那件給你,可是五哥堅持說這件好看,還好聽他的了。”
許箐:“那我要找個機會去謝謝他才是。”
“他最近正忙著尋一位叫作子丁的文人,怕是沒時間接待你了。”太子笑著招呼,“快來坐,慶王那邊的事情我大概整理清楚了。”
許箐不由得皺了下眉,哪有什麼子丁!那不過是當時胡亂糊弄,取了自己表字的下半部分來搪塞他的話。以前自己並不太在外與人交往,刻意低調著,這“季亭”的表字也未曾讓人知道了去。但他三位哥哥都已入仕,兄妹五人以齒序分別取“伯仲叔季幼”為表字,稍讀過些書的定然都能想到。
“子丁是誰?”許箐問。
“五哥說是個隱世大儒,不知他從哪聽來的。”太子無奈搖頭,“這名號一聽便是化名,既是隱士,又怎能輕易被他尋到?不過五哥在這種事上是有些痴的,便隨他罷。”
“能得五大王青睞,想來確實出眾。”許箐隨意應了,在太子對面落座,忽覺被一股濃鬱味道包裹,他聳了聳鼻子,問,“你今兒燻了什麼香?”
“怎麼?”太子抬起袖口輕嗅起來,“我未曾薰香,許是這殿裡的味道?”
陳福在旁頗有眼力見兒地說道:“回言郎君,今日殿內炙的是梅英香[1]。”
“取來我看看。”許箐道。
陳福應聲,從香爐中取出一枚香丸,用銀碟盛了,送到許箐面前。許箐用溫水將香丸化開,仔細檢視起來。
“這香丸有問題?”太子問。
“不太確定。”許箐輕嗅片刻,問陳福道,“這香丸配方你可知道?”
“知道。”陳福利落回答,“丁香三錢,白梅末三錢,零陵香葉二錢,木香一錢,甘松半錢。”
許箐想了想,說:“屋內味道有些亂,麻煩陳先生將這香丸先挪到外間炙上兩刻鐘,我再去看看。太子殿下也先不要在殿內停留了。”
“好。”太子起身,和許箐一起走出正殿,“既如此,不如我陪你到東宮的花園逛逛?”
“也好。”許箐頷首。
東宮花園並不大,但頗為雅緻,可稱移步異景。
“聽天家說,這裡是我翁翁設計的。”太子介紹道,“翁翁當年在這裡住了十年才登上皇位。”
“先帝志趣清雅,這花園自然也別致。”
“難得,我竟能聽見你說這種話。”太子輕輕搖頭,“誇得有些言過其實了,翁翁一生未曾出過京城,就連皇宮都很少離開,即便再有品味,又如何能與你這樣見多識廣之人相比?天傢俬下裡都曾說過,皇城實則是個牢籠,將我們盡數困在其中。”
“殿下,我似乎很少聽你喚天家為爹爹。”
“此處無其他人,叫我祌哥兒。”太子糾正了許箐的稱呼,而後才道,“天家只是天家,不是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