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芯之事,你有猜測?”夏景宣問。
許箐手中未停,坦誠回答道:“沒有。”
夏景宣挑了下眉:“我還以為言郎是無所不知呢。”
“此話倒像是諷刺了,我並非天上仙人,如何無所不知?這種下毒之事誰都可做,並無特殊指向,我確實沒有頭緒。”
“我並無此意,言郎可莫要亂想。”夏景宣道,“下毒之事確實誰都可做,但也並非無特殊指向。東宮一應供給都由大內尚宮局負責,尚宮局內共六局二十四司,負責燭火之事的是尚寢局的司燈,自東宮立,二十四司各有一名掌使女官專門負責東宮供給。如果想在供給東宮的燭火中做手腳,一定要買通的就是專職東宮供給的掌燈。只要細查這位掌燈女官,就總能查出其中關系。”
許箐問:“你有懷疑?”
夏景宣:“宮中女官大多來自品官家中,尚寢局兩位掌燈,一位姓楊,一位姓史。”
“原來是肅貴妃。”許箐無奈搖頭,“她怎的總是用毒?這手段總能溯源,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不是肅貴妃。肅貴妃驕蠻,但並不蠢。兩位掌燈都與她有關系,她即便是想用毒,也不會透過這樣明顯的關系,此事恐怕並不簡單,總之與你我無關,暫且不必想了。”夏景宣轉了話題,“近來天寒,你要注意保暖。”
“你替我選的氅衣很暖和。”許箐道。
夏景宣的手明顯抖了一下,杯中即將成形的茶沫驟然散開。他放下茶筅,無奈道:“只是鬥茶而已,言郎若想贏,我讓你便是,何必幹擾我?”
許箐笑了起來:“我並非故意,只是在陳述事實。你心中有別的想法,自然會被我的話影響。”
“你這是何意?”
許箐放下茶筅,將點好的茶推至夏景宣面前,把他面前那盞點廢了的茶換過來,才緩緩說道:“你所見的,只是常戴帷帽的言清,是作為太子幕僚的言清,你可曾想過拋開這身份後的言清是誰?”
“此時此刻,言清只是替我點了這盞茶的你。”夏景宣直視許箐,說,“你既懂我心思,就別再說這些讓我難堪的話了。”
“我是擔心你。”許箐說,“方才只一句普通的話,你就亂了心神,你當真想讓太子看出你的心思?”
“我……”夏景宣呼吸一滯,旋即垂下眼皮,輕聲道,“多謝提醒。”
許箐說:“我於茶道一事並不精通,只聽說若想得一盞好茶,最重要的是耐心。”
“我近來是有些心浮氣躁了。可是……你是方外之人,他日事了拂衣去,我該去何處尋你?”夏景宣的聲音越發低了,“言郎放心,我不會做什麼,只這樣能與你說說話就好,你別厭煩我。”
許箐的心尖彷彿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夏景宣原本在心中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他以為言清會直截了當地拒絕,認為自己這種冒失到幾乎明示的表白會令眼前人厭惡,畢竟他甚至都沒問過眼前人是否好南風。可他只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嘆息,緊接著頭頂被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撫過,旋即一句話撞進了自己耳中:“你還小呢。我若能事了拂衣去,便到那時再說吧。”
夏景宣愣怔半晌,才緩緩道:“我已行過冠禮,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