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熙殿大概有三個許家正廳大小,這樣的地闊在皇宮之中確實不算大。堂屋正中高懸一匾,上書“藏修遊息”四字,其下一張大紫檀香案,案上正中有一隻青白釉長頸花瓶,瓶中插著一枝含苞荷,香案後墜有竹製垂簾,垂簾後是一扇圓窗。正面看去,平直香案橫穿圓窗三分之一處,香案上的花瓶則成為這幅窗景的點睛之筆。香案前地上兩溜十二把交椅相對而置,如此陳設,仍不覺堂屋擁擠。
陳福引著許箐往東側次間去,屋內北面牆上掛著一幅王羲之的《長風帖》,南面窗下是紫檀坐榻,榻上擺著半舊的綠色纏枝蓮紋織金緞靠背引枕,東側放著一張紫檀長桌並官帽椅,其後立著一架紫檀座雙面緙絲山水繡屏。屏風後是東梢間,梢間北面是紫檀高架床,南面擺放著衣櫃,窗下則是一張桌案。
陳福道:“此處床褥坐榻皆已齊全,唯文房四寶尚未備下,太子殿下說一切按照言郎君喜好置辦。”
“我並無偏好,不必另外破費。”許箐回答。
“是。”陳福應聲,又道,“西側次間和梢間內都是太子殿下的藏書,郎君可隨意取用。”
此時張培進了屋內,說:“早飯已備好,言郎君是現在用還是再歇歇?”
“你們吃了嗎?”許箐下意識地一問。以前在家中時,他總是讓守初和守衷與他同食,後來離家,跟即墨允和戚燁更是同桌吃飯,已習慣了問這一句。
屋內安靜了一瞬,陳福回答:“宮中內侍有輪班,郎君不必掛心。”
許箐道:“我知道了,那我現在吃吧。”
“是。”張培應聲退出,不一會兒就帶了內侍進來佈菜。
早膳共上了八碟,和菜餅和黃冷團子是主食,葷菜有炙肉和旋切魚膾,其餘四碟分別是旋炒銀杏、香藥脆梅、細索涼粉和芭蕉幹,另有熱食是水飯和燕窩羹。[1]
張培用銀針一一試過,確認無毒後才將碟箸放在許箐面前。許箐稍皺了下眉,道:“今兒便罷了,以後不要浪費,我只需一飯一菜即可。”
張培不由得抬頭看向陳福,見陳福點頭,才應聲稱是。
“這道是……”許箐指著那碟細索涼粉。
張培回話:“這是京城醉瓊樓的招牌,近來頗為盛行的解暑冰品,叫細索涼粉。醉瓊樓的東家不肯將配方告知,這是我們買回來讓廚房仿做的。”
許箐在心中笑了笑,暗自忖道:沒想到當年自己胡亂從金手指中學來的東西竟然流傳到宮裡來了。
“既是解暑的,晨起還用不得,先擱著吧,待午後天氣熱了再說。”言畢,許箐便將身前幕籬掀開。
張培立刻垂下眼皮,退至一旁看不到許箐正臉的地方。看來是太子提前叮囑過了,許箐視若無睹,繼續吃著飯。
一頓飯畢,便有內侍來將碗碟撤去,換了擦手漱口的器皿來。許箐以前在家中早已習慣,便都照著做了。待收拾妥當就讓陳福和張培都先退到外面,自己往西側次間去看此處藏書。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許箐聽得門口有動靜,抬起頭來,正見夏景宣走進門來。二人相對而立,許箐拱手行禮:“在下言清,見過五大王,五大王安好。”
“你如何知道是我?”
“除了天家,能在太子殿下不在時直入東宮的,定然只有與太子殿下自幼交好的五大王了。”
——二人對話中都在隱瞞那日提前見面之事。
夏景宣笑了笑,說:“我是來尋書的,言郎君不必拘謹。”
“好。”許箐回答。
在書架之間徘徊片刻,夏景宣說:“不巧,我所尋之書正在言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