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倒是會省。”天家未置可否,輕輕抿了口茶,道,“既如此,那便將兵部的賬先議一議罷。”
路謙:“今年初兵部報預算為三十萬緡,到核算時,兵部卻報花銷一百二十萬緡。這差距太大,下官想問問楊相,這超出的九十萬緡究竟用到了何處去?”
楊度回答:“遜之莫不是忘了,今年六月燕山關大捷,戰爭損耗和戰後撫恤都是需要錢的。”
路謙道:“北疆連年陳兵,兵部報預算時難道從未想過嗎?三十萬緡的預算既撐不住一場戰爭,便不該這樣報。”
“遜之說得輕巧,戰爭花銷多少豈是能提前算計好的?難道我算出一場仗花費三十萬緡,一旦前線花費超過三十萬緡之後,就能立刻停戰嗎?”
“楊相莫要強詞奪理。”路謙說,“戰爭費錢是人盡皆知的事,下官只是想請問楊相,今年六月這一戰與昔年覃老將軍那一戰相比如何?那年鏖戰數月,開銷不過六十萬緡,怎的到今年就直接翻了倍?”
楊度:“今年糧價較那年已漲了三成,且今年這一仗是守城之戰,守城與退敵不同。當年覃堯佐率兵退敵,是奪城驅趕,沒有陳兵對峙。你可知對峙一日便是多少花費?”
路謙不贊同道:“我詳細對比了這兩場戰役所報上來的花銷,確如楊相所言,今年糧價高,以致輜重運輸成本增加過半。但除此之外,超額較以前最多的,是兵器損耗和戰後撫恤。近幾年都未曾調整過撫恤標準,這一戰傷亡較上次又少了許多,且據戰報所述,因城中兵器珍貴,砲車所投的一半都是黃泥團,即便是守城之戰用砲石多,但此次較往年守城之戰中兵器損耗數量也多出兩成。”
楊度:“遜之此言是何意?兵器一事事關重大,你若沒有確鑿證據,可不能信口胡謅!”
“楊相急什麼?”路謙反問,“我不曾胡說,也都有過往文書比對,既然此項有異議,楊相將此項解釋清楚便是。”
“持衡,你且解釋一下。”天家道。
楊度拱手對天家說道:“陛下明鑒,今年正逢武庫司兵器換新,再加上戰爭損耗,兩相疊加,才使得兵器損耗一項支出多了些。至於撫恤一事則是另有緣由。方才遜之說此次陣前傷亡比以往少,確實如此,但今年陛下特批的撫恤卻較以往更多,後有四十餘名中階將領核準了三轉以上的軍功,以往軍功核準不曾給予錢財獎勵,今年卻是將封賞送至家中。而且端淑公主又在陣前……”
“楊卿,”天家冷冷道,“端淑在陣前難道鋪張排場,作威作福了?”
“陛下恕罪,臣一時失言。”
“朕知道你們對於端淑去陣前之事頗有微詞,近來前朝後宮也有不少聲音,想讓朕早些為端淑擇婿,或是直接將她召回京城。”天家停頓片刻,才繼續道,“但此事朕意已決,朕的女兒如何擇婿,又該如何行事,無須旁人置喙。”
楊度說道:“陛下,公主千金之軀,實在不該在那苦寒之地煎熬。”
路謙卻在此時說道:“公主受天下臣民供養,為何不能做百姓表率,往苦寒之地去?楊相此言是在說公主驕矜任性?”
“我並無此意,遜之你今日為何總咄咄逼人?”
“非我咄咄逼人,而是楊相你說話漏洞百出。”路謙道。
楊度不甘示弱道:“我所言哪一句不貼合實際嗎?遜之你說兵部超支,我已解釋清楚,今年邊塞有戰事。你覺得撫恤比往年多,那是因為往年戰後撫恤是兵部與禮部分擔,但今年禮部準備兩位大王娶親時將與我兵部分擔的那部分銀錢又要了回去。且今年撫恤的多為低階士兵,這部分犒賞原就是要從兵部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