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對話在過去的兩個月中時不時就要發生一次,張培每一次說的都是一樣的話,天家卻每一次都要問。
“那封信是何時寫的?”天家接著問。
張培:“去世三日前。公子是先寫的信,後燒的舊日文稿。那日公子睡足了,直到接近午時才起,起來後精神不錯,又說餓。原本臣以為是公子身體有好轉,還在高興,未料公子寫完信又燒了會兒東西,便徹底沒了力氣,人也昏昏沉沉。現在想來,那時該是迴光返照。”
“放肆!”天家怒道。
“臣知罪。”張培從風而服地認罪。
天家又問:“他是如何死的?”
“臣不知。”張培跪伏在地說道。
“他的手書呢?!”
張培答:“十月初七那日,主上將公子留下的最後一份親筆信撕毀,與公子屍身一同燒了。”
“你當時為何不說?!”
“當時主上盛怒,是臣阻攔不及,臣知罪。”張培再度叩首,只是他的面容仍舊平靜。
一陣清脆響動,張培眼前出現一把極精緻的匕首。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張培心中竟有幾分輕松,他謝恩道:“臣領旨。公子已去,還望主上保重禦體,莫要太過傷懷。”
張培將匕首拔出,毫無懼色地將尖端對準自己胸膛。
“當啷”一聲,張培只覺腕間酥麻,匕首落地。他抬眼看去,即墨允已不知何時站在了屋內。
“元年正旦,你就要濫殺無辜嗎?”即墨允冷冷說道。
天家似乎並不意外,他揮了揮手,道:“張培禦前失儀,罰俸三月,回司禮監罷。”
“臣遵旨。”張培緩緩起身,待關好了殿門,他才驚覺自己方才死裡逃生,不由得踉蹌兩步,靠在廊柱旁,緩緩蹲了下來。
“怎麼了?”陳福連忙上前。
張培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天家讓我回司禮監了。”
殿內,天家道:“你果然在。”
“我此時在,又有何用?”即墨允冷著臉。
“你聽到了,阿清真的死了。”
“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叫他?!”即墨允怒道,“他是那樣灑脫自由之人,你卻把他鎖在東宮之中,他身體每況愈下,你派去的那醫官卻仍說無恙。是誰要害他?你又在縱容什麼?!”
“即墨允,我是君,你是臣!”
“你覺得我會在意?”即墨允毫不畏懼,“先帝許我不上朝,不循禮,不跪拜。你敢違逆先帝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