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著,即便是回了京,他大抵也是住進王府,又或者自己去尋了別的住處。”守衷已脫了外衣鑽進被窩裡,“這山上夜裡是真冷。”
“就是這樣冷的天兒,許郎君還不願意在屋裡歇著呢。”苗新嘆道,“屋裡那薰籠多好,怎的就非要在外面用炭盆取暖呢。”
“可說呢,郎君原先在家時最愛守著薰籠調香,如今這也不知是怎麼了。”守衷隨口應了一句。
苗新聽後愣了愣,腦內一瞬間閃過許多事情。少頃,他猛地起身,連幞頭都沒戴就匆匆跑出了房間。
“哎,你怎麼了?”守衷見狀也連忙起身,胡亂抱了衣服追出去。
苗新不顧禮制地闖進了主寢的門,用袖子墊了,飛快地把薰籠挪到屋外,同時說道:“有危險!”
“什麼?”
“薰籠怕是不妥。”苗新跑回到夏禤身邊,語速飛快地說,“方才守衷同我說以前許郎君在家時最愛在薰籠旁調香,可這段時間即便是天寒地凍,許郎君也總在外面歇著,非得我們勸上好久才回屋,而且寧願用湯婆子,也不願靠近薰籠。主子還記得那年重熙殿燭火之中馬錢子之事嗎?”
守衷趕來時險些撞在門口薰籠上,他踉蹌了兩步,趕到苗新身邊,匆匆向夏禤行了禮,道:“方才苗新急著跑出來,連衣服都沒穿好。”
夏禤頷首:“你們倆先把衣服穿好。”
“是。”苗新快速把自己收拾利落。此時夏禤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吩咐道:“苗新先去把薰籠滅了,換了炭盆來,別驚動旁人。守衷你跟著季亭這些年,現在又做了香料生意,對香應該有所瞭解罷?”
守衷答:“略有了解,雖不及郎君和家中姑娘,但比旁人要了解得多。”
“去看看薰籠中的香。”夏禤的面色已極冰冷。
守衷應聲去取了薰籠上層中的香碟出來,他仔細觀察片刻,先往耳房內取了隨身帶來的物事,才又返回寢室,仔細檢查起來。
“如何了?”夏禤走到守衷身邊問道。
守衷惶恐不安,抬眸看向夏禤,回答道:“這雪中春信,與我家賣的不同。”
“也就是說,這香不是你帶上來的?”夏禤問道。
守衷態度堅定:“定然不是。我家的雪中春信是郎君親自制的方子,與別家打著雪中春信名頭售賣的並不相同。這一碟香丸之中,只有一粒是我家的雪中春信,其餘的都是別家售賣的那種以檀香、丁香皮、樟腦和麝香混成的仿製品。但因為我家雪中春信的味道濃鬱,且這低價仿品用的原料與我家配方中的有部分相同,所以放在一起炙烤之時很難聞出來。”
“那季亭是怎麼發現的?”
“是樟腦。”守衷說,“郎君素來不喜樟腦的味道,這些年家中用香從不用以樟腦配伍的。但坊間仿製的雪中春信中都有樟腦,或許郎君並未發現香有問題,只是因為不喜樟腦的氣味,所以才避開。”
夏禤沉吟半晌,複道:“你能看出這香中都加了什麼嗎?”
“若是香料,大抵都能分辨出,但若是旁的……”守衷不敢隱瞞,坦白說道,“我不曾接觸過毒物,於醫術更是不通,怕是幫不了大王太多。”
“我知道了。”夏禤點頭,“此事絕密,你該知道輕重,這幾日無論是誰來問,都不許透露分毫,也不必你私下查探。香丸留下,我自有計較。”
“是。”
“夜了,去歇著罷。”夏禤擺了擺手,“明兒晨起將雪中春信的配方寫下來給我。此事關乎你家郎君性命,你該知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