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也只有同是商人出身的行長才不會認為和另一個商人一起議論決定天下歸屬的戰事有什麼不妥。更何況,他已經與這位來歷不明的大明商人共謀了太久,如今又有著同樣的目標。
“我們的盟友已經足夠了……眼下需要做的不是爭取更多人加盟,而是這場戰爭的最高指揮權。如果這場戰爭的指揮權不在我們手裡,擁有再多的盟友也只是烏合之眾。”
“曹太郎……你真的認為三成能勝任此戰的指揮嗎?”
眼前的質疑讓曹丕想要發笑——除了自己,誰又會想到,那個被戲稱為“戰下手”的石田治部,曾協助大魏文帝在一個充滿鬼怪的荒謬世界裡複國?
“你和吉繼的想法我都懂。論名望,論知行,三成確實不如那個三世祖,然而……你們這樣的聰明人不會認為……毛利輝元之輩,真的能帶領這個脆弱的聯盟戰勝連老猴子也沒能正面打敗過的男人吧?”
行長注視著眼前這個掏出家底帶著輜重來到戰場的商人,若非與他相識多年,行長定會將之前的那番話視為他感情用事的言論。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自己毛骨悚然。
“掌握著最高指揮權的人,與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同心,這在一場戰爭中意味著什麼?你好好看看三成和這群所謂盟友之間的那筆帳……一個十九萬石知行的奉行,真的能把比自己的領土還大的疆域劃給他們?現在的豐臣家……已經不是由那隻無論如何也會信任三成的老猴子說了算了。我們都賭上了所有,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但他們卻可以左右搖擺,待價而沽,說不定……只要在適當的時候把我們賣出去,他們還能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行長仔細斟酌了許久。像他這樣精明的人,不難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然而……眼下還有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
“毛利輝元是不會把最高指揮權交給三成的。以三成的名望,確實難以服眾。”
曹丕注視著這位當年一起耍猴的共犯,心領神會地給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提議。
“那麼……讓毛利輝元把前線的聯軍最高指揮權轉交給備前宰相如何?宇喜多中納言雖然年輕,但在徵朝之時兩次擔任總大將,不論是立花家,島津家還是毛利家,都曾聽命於他的指揮。如今,他名義上是反德川聯軍的副統帥。讓不願出陣的毛利輝元把聯軍前線的最高指揮權移交給他,再昭告整個聯軍……”
如果此戰能擊敗德川,那麼秀家將居功至偉……一時間聲名甚至有可能蓋過毛利。
然而,毛利也不會不知道這點。若要讓毛利輝元交出最高指揮權,談何容易。
“僅僅是一紙文書,真的能讓聯軍聽命於少主嗎?”
“若不是老猴子跟前田的一紙誓書,你們現在又是依據什麼撥亂反正?”
若是連這一紙文書都沒有,諸將更沒有理由聽從三成和秀家的指示了。
在最壞的結果發生前,哪怕只是渺茫的希望,也必須去爭。
“比起商人……你更像個賭徒。”
行長頓了頓,“不,你更像個政客。”
“你也不像個商人。用一堆空頭支票為三國爭取了幾年的和平,再精明的商人也是做不到的。所以,只有你能將西軍的最高指揮權帶回來。“
行長自認見過許多心思縝密,難以琢磨的人。與故主直家公相處時,他以為直家已經是他見過的最複雜的人。但眼前這位曹太郎……卻時常讓行長感覺,認識他的時間越久,他身上的謎團反而越來越多。
唯一能讓行長讀懂,也感覺到相似的地方,便是作為一個和自己一樣精明且會算賬的人……他選擇了孤注一擲,賭上一切來為某個人爭取勝利。
他們的確和其他大名不一樣。
在那些因為力量而臣服於豐臣家的大名看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天下人是誰都無所謂。
曾經的宇喜多家,在直家公的帶領下便遵從著這樣的法則,直到少主將太閣視作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