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士農工商,商人最卑,自古皆是如此……但用階級觀念來決定道德高地,這顯然是武士階級才有的傲慢。
“我知道這很荒謬,你說得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彌九郎生前多麼小心翼翼地保護秀家不走他父親直家的老路……如今這番模樣,彌九郎一定會感到痛心的。”
曹丕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在宛城之戰前,他的性格也並非現在這樣……但是長兄曹昂死後,他便不得不承擔起新的責任,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
“彌九郎不能保護他一輩子。你也不能。過分的保護只會讓他在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時候做出更加極端的反應。”
“如果是子建你還會這麼說嗎?”
“我們不是在討論你弟弟?怎麼又扯到我弟身上了……”
被迫換位思考的大魏文帝和眼前的馬鹿互瞪了一眼,不就是教了秀家一點權謀,怎麼搞得像自己要迫害別人弟弟似的……
“他若真是像子建一樣,我當初根本不會建議他做關白。”
“你還好意思提……我當初怎麼就聽了你的餿主意。”
負面情緒是個會相互傳染的東西。親身體會到這點的曹丕在吉繼的茶室裡也顯得悶悶不樂。苦大仇深的樣子被吉繼看在眼裡。
“其實佐吉他未必不贊同秀家為彌九郎複仇。只不過……若是操之過急,手段太過狠厲,終有一天也會反噬到秀家自己身上。”
在切支丹的教義裡,持刀之人終將死於刀下。這與佛教中因果的道理相似。擅長毒殺的直家在極度的病痛中死去;火燒比睿山的信長死於本能寺的大火;如果秀家也成為心狠手辣之人,又如何能得以倖免呢?
“曹太郎,能否如實回答我,秀家在你的計劃裡……是否是可以犧牲的人?”
他望著吉繼平靜的目光,手中的熱茶彷彿一下子變得冰涼。
“你也是這麼想的麼?我承認,我並不忠於豐臣,在我看來,能讓三成施展抱負的人,姓豐臣還是姓宇喜多都無所謂。但如果沒了秀家,又有誰能支援那個馬鹿……”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吉繼眯起了眼睛,微微彎曲的眼角看起來似笑非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刑部大人要治我的罪也無妨。”
“治你的罪?”
吉繼輕輕搖了搖頭。他已經和曹太郎共同密謀了太多見不得人的事,如若治罪,自己又何嘗不是共犯呢?
“我吊著這口氣就是為了活到你說的那天……活著看到三成所創造的治世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他用纏著繃帶的手輕輕按住了曹太郎的手背,消瘦的手掌就像羽毛般沒有多少重量,卻壓得曹丕心中無比沉重。
“但是啊……曹太郎,你要記住……在三成心裡,你我也好,左近也好,彌九郎也好,秀家也好……沒有一人是可以犧牲的。”
曹丕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真是個貪心的馬鹿啊。”
他如此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