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近畿到尾張,陸路運輸尚且能暢通無阻……然而甲斐之地山路艱險,沿著東海道與加賀的海路則變得至關重要。昔日,太閣的中國大返還若是沒有沿途準備的補給是無法達成的。此番馳援小田原城,秀家的大部隊在抵達下一個關卡前,補給必須率先抵達,這樣疲憊計程車兵才能繼續前行。”
三成指著地圖上的東海道,繼續說道,“海路運輸中,我們的敵人是海盜,但這些所謂的‘海盜’遠非尋常的流寇。他們能在正面交戰中擊垮九鬼水軍,絕非普通海盜所能為之。與他們硬碰硬,非但無益,反而可能會招致更大的損失……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必須藉助堺的幫助。”
木村與高吉都明白,堺的商人長期以來與日本週邊的海盜有著錯綜複雜的關系。自從對外貿易減少之後,整個日本就只剩下這些揹著巨大風險進行遠洋貿易的商人對日本週邊的海盜最為熟悉。與武士不同,這些商人更擅長規避風險,而非直接對抗。
摒棄尋常的武士思維去思考對於木村等人並非易事……兩位年輕人並不知道三成是如何做到的,更不會想到,這和他某位已逝的故人有關。
或許是因為回想起了和彌九郎共同規劃堺的時光《黃金的日子》裡三成和行長和堺的交集比較多),三成沉默了良久。回過神時,木村重成和豐臣高吉正期待地望著他,等著他講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還不是悼念故人的時候……
“此戰牽動整國,絕非一兩次正面戰鬥的勝利就能輕易結束。近畿之地雖然富饒……從近畿支援前線的同時,也要同時對九州、四國進行動員,為持久戰做準備。”
三成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語氣平靜卻充滿力量,“戰爭不僅僅是兵刃相見,後勤、情報、商貿,都是我們手中的武器。高吉,重成,我們不僅要打贏前線的戰鬥,還要在這些看不見的戰場上取得勝利。”
“是,先生!”
一盞茶的功夫下來,兩人對三成的稱謂已經從他的官職變為了老師。察覺到這點的曹丕露出了相當複雜的神情。
天知道這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我看你們也別淨喝茶了,都吃點東西吧。”
望著秉燭夜談的三人,這位臨時的‘茶聖’破天荒地在茶室內擺出了一大堆甜食。要是千利休知道自己居然在他的茶室裡搞這些,棺材板估計都得壓不住了。
就在三成暗地裡緊鑼密鼓地準備糧餉之時,尾張的戰局也愈發緊張……秀家收到急報,海盜們已經開始炮轟東海道沿岸,駿府岌岌可危。
一旦駿府陷落,小田原就會成為一座孤城。
為了守住小田原城這座堡壘,真田家幾乎搬空了躑躅崎館甲府城)的兵力,如今,甲府城只剩下真田昌幸的長子真田信幸帶著千餘兵馬防守,以防伊達家狗急跳牆決定走山路攻入甲斐。早已退隱的真田昌幸則回到了上田城,從北面扼住了伊達家進入信濃的要道。
真田家此番是在憑借一己之力在與伊達家最精銳的部隊周旋。但整個東國陷落得如此之快,真田家究竟又能撐多久呢?
“如若再不有所行動,待東面的防線開始瓦解,一切就已經晚了……”
請戰的將領絡繹不絕,大部分人都認為,若再不行動,便會失去最後的防線。望著那一張張浸滿汗水的急報,秀家卻冷靜得出奇。
“掃部,又兵衛,你們怎麼看?”
他將那些請戰的戰書交給了二人,明石全登並未過目,只是沉穩而堅定地說道:“如果總大將已經知道該怎麼做,那麼這些會讓你産生動搖的東西不看也罷。”
與之相比,後藤又兵衛倒是掏出幾本,靠在椅子上像看笑話一樣饒有興致地讀了起來。這些信看似是在請戰,實則寫滿了怯戰,無非都是在說萬一小田原丟了如何如何……他嗤笑一聲,將幾封信丟了出去。
“關原之戰時,上田城一座小城在他手裡都能抵擋幾萬德川軍,小田原城在他手裡還能丟?”
又兵衛說罷,起身朝海港的方向走去……船塢中滿是仍在建造中的艦船,九鬼家,島津家,長宗我部家已經日夜趕工,然而卻遠遠還沒到能下水的地步。
“總大將認為……如果連那個真田家的小子都擋不住這番的攻勢,我們現在這個東拉西扯湊出來的船隊就能行嗎?”
又兵衛的質問讓秀家再次確信了心中的答案。
現在的水軍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底牌……如若沒有足夠的把握,絕不能輕易讓這些水軍出戰。
“我啊……比誰都想沿著東海道奔去小田原城,陪那個的家夥大鬧一場。但是如果換做那家夥,現在想必也會告訴我不要輕舉妄動……說實在的,我並不是水軍出身,因此,我心裡現在也是一肚子氣沒地使。”
又兵衛緊握著拳頭,彷彿想要強壓下心中的苦悶,
“他們現在不敢用水軍全力攻城,就是因為我們還有可以與之一戰的水軍。如果我們的水軍全軍覆沒,那小田原城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