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錯了。秀家哥哥從不是你所說的那種……心機深沉之人。從頭到尾,秀家哥哥的動機只有一個——斬除我親政前的掣肘,還政於我。自打出生起我就從未出過大阪,也從未見過外面的事,以至於事事都聽從母親的話,事事都要徵詢大野修理,織田有樂等人的意見,任由這些人給豐臣家蒙羞。秀家哥哥寧可不被理解,背負罵名也要替我除掉這些奸佞,還政於我,你說,他這些都是圖個什麼?”
澱殿當然明白,他所說的掣肘,便是不久前才為自己犧牲的大野治長……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把人想得太簡單了!”
“夠了!”
秀賴一聲怒喝,目光罕見地淩厲,“母親,你和大野的事給我丟的臉還不夠嗎?如今連街頭巷尾的小民都在議論我是個野種……您還要做多少多餘的事?”
澱殿的身體微微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秀賴。這個她視若珍寶的孩子,如今竟然以這樣刺骨的話語反駁她。她下意識抬起手,似乎想給他一耳光,但最終在秀賴愈發疏遠的眼神中顫抖著垂了下去。
“你會後悔的……”
她身心俱疲地甩下一句話,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次日,秀賴與眾家臣會面的時候,澱殿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隨行。
那天……正式掌握權柄,志得意滿的秀賴公當著諸位家臣宣佈了一個重要的訊息。
他要像自己的父親當年太閣檢地一樣實施全國性質的檢地。秀賴把檢地的任務分配給了幾位奉行,包括加藤清正,長束正家,片桐且元,以及自己最信任的木村重成。
這一訊息猶如平地驚雷,在朝堂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為其大膽的舉措感到振奮,也有人對年輕的秀賴是否有能力完成這一計劃表示擔憂……
尤其是昔日直接參與太閣檢地的重要人物長束正家。
作為當年統籌全國檢地結果的人,他深知檢地會牽扯到多少利益。昔日的太閣檢地是一項帶著極大風險的變革,但在時代的潮流,太閣的鐵腕推動,和各位能吏的苦心經營下取得了相當可觀的成果……
只是,這種成果是不可複制的。
如此思索的時候,秀賴的目光望向了正家——作為昔日參加太閣檢地的重要人物,秀賴希望徵詢他的意見。
長束正家緩緩站了出來,目光平和,卻隱隱帶著幾分憂慮:
“秀賴公,石高是國之根本,檢地絕非易事。昔日,石田右府是太閣檢地的主要執行者。他對上一次統計的問題和挑戰都瞭然於胸,此次若要重新檢地,右府大人可謂是不可或缺。”
長束正家話音剛落,秀賴的臉色就變了幾分。他冷冷說道:
“太閣檢地的成功,是因為我父親的英明決策,而非石田三成的功勞。此次檢地,我不需要再依賴他。有你們這些父親的老臣就夠了。”
聽到秀賴的斷然否決,長束正家眉頭一皺,他換了個角度,提出了新的建議:
“既然如此,我提議以十多年前的太閣檢地為基礎,選擇性地抽查因戰事影響較大的地區。透過集中力量調查這些區域,我們便可以制定相應的計劃,幫助這些地區進行戰後恢複。”
這個提議秀賴皺起了眉頭——實際上,他決定重新檢地不僅僅是為了完成父親當年的壯舉,也是基於豐臣家現今的財政問題。如果是戰事影響較大的地區,調查出來的石高很可能不增反減,這樣一來反而要減少稅收。如此……不僅不能做出父親的成就,豐臣家的財政還會更加吃緊……
就在這時,同樣在昔日參與了檢地的片桐且元提出了與長束正家不同的意見。
“秀賴公,長束大人的提議固然謹慎,但我認為,全面檢地才是當下最優的選擇。畢竟太閣檢地時,有一些石高是大名們自行申報的……如此,難免有隱瞞不報者。全面檢地不僅能讓豐臣家的稅收更加透明,還能樹立秀賴公的威望。”
秀賴聞言,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他點了點頭,目光轉向長束正家:“我認為片桐且元的提議更為妥當。我決定了,從今往後,將在全國推行全面檢地。”
聽到這個決定,長束正家臉色微微一變,卻沒有多言,只是默默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預感到秀賴這一決定或多或少和自己之前提到的財政問題有關。然而作為當年統籌全國檢地結果的人,他深知檢地會牽扯到多少利益。雖然豐臣家現如今的財政在大野治長、織田有樂等人貪贓枉法,鋪張浪費的騷操作之後不容樂觀,但如果認為檢地能找補就大錯特錯了。
檢地並非斂財的手段,而是為了實事求是統計出田地産量的多少。雖然理論上戰後恢複農地應該會讓石高有所增長,但這也要根據當地實際情況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