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我遭遇不測,帶著茱莉亞和這封信去找堺的呂宋助左衛門。他的商船能帶著你們離開這個國家。“
注:這裡參考《黃金的日子》裡面小西行長出身堺商,和助左關系很好。)
“攝津守大人……“
”你是唯一能對茱莉亞的處境感同身受的人。替我去好好保護她,拜託了。“
從小西懇切的眼神裡,丹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父親想要保護女兒的心情,還有和曹公子相似的東西。
希望他不要輕生,希望他活下去……
看見少年拿著那封遺囑離開後,就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小西行長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了院落內的圍牆。再度踏出這間府邸的時候,等待自己的不論會是怎樣的命運,他都已然做好了覺悟。
忽然,一聲鷹啼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的目光飛向了院牆的另一端,而那個方向很快又傳來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你嗎,太傅?”
小西行長呆呆地注視著那面院牆,他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雖然自己已是一方大名,不再隸屬於宇喜多家……但這麼多年裡,他和宇喜多家似乎從未真正分開過。他們的府邸很近,只間隔了一道院牆,盡管這道院牆在他看來就像君臣的身份一樣是不可逾越的界限。
“我知道你在那。九兵衛從小就最喜歡你,他不會認錯人的。”
九兵衛是一隻鷹。給它起這個名字的,正是聲音的主人。
似乎憶起了某些愉快的回憶,那張因為連日的煩心事已經變得有些憔悴的面孔浮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聲音的源頭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卻也並未離開。九兵衛仍舊鬧騰得起勁,羽翼撲騰的聲音就像是要越過院牆來找他。對面的院子裡傳來了連串清朗的笑聲,那個聲音繼續不厭其煩地訴說著關於九兵衛的事,
“那年我告訴你我想養鷹,你害怕我受傷,硬要陪著我,直到小九肯聽我的話以後才把它交給我。時至今日,他還是把你當成家人,每次你一靠近,他就感覺得到。鷹尚且如此,人也一樣,對於陪伴自己度過童年的人,會銘記一生。”
院牆對面的男子折騰了好半天才讓九兵衛安靜下來,小西行長緩緩走向了那面院牆,似乎想要開口回幾句話,最終卻都化作無聲的嘆息。
“還是不願意和我說話嗎?我知道你害怕我受到牽連。我不管加藤他們怎麼說……也不管義父到底聽到了什麼,我相信你一定是被冤枉的,你一定有什麼苦衷。你可以放心,八郎宇喜多秀家小時候的名字)已經長大了。所以啊……太傅,我一定會救你出來。那時……我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所有事。”
牆的另一端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八郎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跟一面石牆對話的傻瓜。他以為太傅可能已經離開了,臉上的神情有些失落。他並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太傅正背靠著那面院牆,雙手用前所未有的力道緊攥著茱莉亞給的十字架,一遍又一遍地祈禱著,為自己的罪惡懺悔。
或許是因為確信對面已經無人在聽,八郎放下了顧慮,坦白地說出了他平時不會在外人面前說的話。
“父親死後,彌九郎小西行長以前的名字)就是我最親密的家人了。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九郎,就像九郎當初保護我一樣。”
他並不知道,石牆的另一端,小西已被十字架邊緣的裝飾劃破了手指。
這位狡詐的商人不會為欺君罔上而懺悔。
更不會為偽造國書與和談檔案而懺悔。
然而有些事,就算上帝最終能寬恕得了他,他也無法寬恕自己。
不論是對友人的欺騙,還是……真相大白之時,那個血淋淋的現實會給直至今日仍舊對自己深信不疑的少主造成的傷害。
此時,另一個和他一樣的奸商騙子,也正在等待著他的審判。
在審判來臨之前,騙子先等到了一個人。來者的步伐有些僵硬,他似乎被囚犯如今的模樣感到震驚,駐足在門前,久久沒踏進牢房裡。
“是治部啊……你腿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