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眼神如烈火般燃燒。
“我與你同死。”
“不行,我不————”
夜風捲起松濤,將未盡之言吹散在相貼的唇間。
當九郎嘗到血鏽味時,才發現秀家將下唇咬得血肉模糊。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心灰意冷的男人,此刻顫抖得如同暴風雨中的幼松,卻仍固執地呢喃:
“他們說,愛上不該愛的人……無法上天堂。”
“那又如何?我樂意。”
石缽的水面泛起陣陣漣漪,晃碎了倒影,也晃碎了八郎築起的自持。
當九郎帶著銀絲的長發垂落在他耳側,他情不自禁地將五指陷入發絲的交纏中……從小,他就一直覺得,九郎微微卷曲的長發在陽光下就像金色的海浪般美麗,時至今日亦然。
懂的都懂)
隱岐島海戰之後,秀家幾乎每夜都從噩夢中驚醒。彷彿是害怕得而複失,害怕自己剛剛經歷的都只是個夢。即便是睡著以後,他的手臂也環得很緊。
那晚,他是被懷中的顫抖弄醒的。
當他睜開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九郎驚惶的面容。
“別……別過來!”
“九郎,你怎麼了?”
秀家還未來得及細問,九郎卻猛然掙動起來,像是要從一個噩夢中逃離。他的身體微微發著抖,當秀家試圖靠近,伸出手想要安撫他時,九郎卻驟然後退,甚至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將他推開,像是無法忍受任何觸碰。
“別碰我!我們的交易早就結束了!”
意識到這句話所指的物件,秀家的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
九郎趁機掙紮著從他懷中擺脫,可混亂間,他早已辨不清方向,最終竟被逼到了房間的角落,蜷著身子瑟瑟發抖。
“別怕,是我。”
秀家緩步向前,聲音輕得彷彿怕驚碎了眼前的一切。他想要安撫九郎,卻又害怕自己的觸碰會勾起那段陰暗的回憶。
“我是八郎啊……”
“你不是我的八郎……”
他抬起眼睛,瞳孔裡映出的彷彿是另一個人的影子。他用近乎崩潰的嗓音嘶吼道:“我現在只剩一幅殘軀,沒什麼可以賣給你的東西了,把我的八郎還給我!”
秀家只覺心口一緊,彷彿被什麼狠狠刺穿,痛得無法言語。他踉蹌後退幾步,幾乎是手忙腳亂地點亮了一盞燈。溫暖的光芒照亮了他蒼白的臉頰,也映出了他臉上關切的神情。
九郎的目光停留在他臉上,怔了一瞬,眼中的恐懼才終於稍稍褪去。
“抱歉……九郎。我不僅變成了這幅模樣,還不顧你的感受傷害你……明明你已經渾身是傷……我還對你做這麼過分的事……我再也不會這樣對你了……九郎……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他輕輕抱住九郎,懊悔的淚水難以控制地滴落在他肩上,像極了害怕因為做了錯事被拋棄的孩童。九郎用了很久才平複了呼吸,他緩緩抬起手,覆上了九郎的後背。
即便是這種時候,他還在試圖安撫自己的心。
明明以為自己只要像父親一樣就能保護家人,到頭來卻變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