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存在“他們”請君入甕的計劃,而是我們誤闖虎xue的意外打破了這裡的平衡。
所以這裡的人,才會給我一種慌張的印象,我心說總算找到了這種“感覺”,轉頭對張海客道:“我打個電話,等十分鐘。”
“十個小時,知道了。”他無奈地補充道。
我再次撥通車總的電話,問他這個鎮上曾發生過什麼事情。我不想問什麼添油加醋的怪事,只想知道一些令人印象深刻或耐人尋味的飯後談資。
“我過會兒就到了,你到底想問什麼?”車總十分不能理解我的問法,“我兒子還等著我回去辦葬禮的。”
我提示道:“關於這個鎮子的變遷,檔案老故事之類的。”
“山腳下的那個鎮子?我十多年前去那裡的時候,兒子對鎮上的人沒有反應。”車總說:“那些人真不是。”
院子中央,悶油瓶單膝跪著,檢視著那些石塊。我看見小滿哥正好將狗頭頂在他的大腿上,湊上去嗅他的臉,頓時就想把這只蠢狗拽回來。但礙於正在打電話,只能走過去踢了下小滿哥的肚子,心道你可別給我丟人,悶油瓶的臉不是誰都能碰的。
車總的口音偏西北,八九不離十是這一帶的人。我邊阻止小滿哥邊道:“人口,鎮子的人口流動情況。就在你的人際圈裡問問,不用多詳細,問個大概就可以了。”
悶油瓶在認真做事,躲開幾回小滿哥的熱情招呼。我看著他們的互動,腦子一轉,對車總說:“是這樣,我突然看中了這裡的一家姑娘,想上門提親。但是西北的民風我不瞭解,就想問問,這個鎮上的老人是一直住在這裡的,還是從別處搬來的?”
車總又哭又笑,“一見鐘情?你真夠可以的。”
我含糊地應下來,“我不太懂這些老一輩的思想,願意把閨女嫁給哪種人……瞭解瞭解他們的祖籍總歸有點幫助。喜歡什麼樣的傳統?習慣什麼樣的生活?我明著不方便問。速度點,越快越好。”
我掛了電話,暗暗為自己的機智叫好。這時悶油瓶開口:“想娶誰?”
他是聽懂了的,故意發問難為我。
我對他笑笑,“我倒貼。”
幾個小時後,院子外的“路人”們漸漸散去。車總帶著他的兒子軍團出現在我們面前,同時也帶來一段資料。這個鎮子是建國後才建的,住家全是五湖四海的遷入戶。車總的意見倒很中肯,“各家情況不一樣,你要真想成親,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我佯裝答應,心道那位的家庭情況可沒處問去。
另外他還打聽到一則舊聞,來自一位大學生村官的口述。這個村官常和老幹部打交道,所以鎮子雖在角落裡,仍有不少事情會傳到他耳中。有時那些幹部在茶餘飯後,講到這個鎮子時,打趣說是“血緣鎮”。
其實那也算不上傳說。最早一批戶籍遷入時,登記初期就有人發現,有至少一半的女性都改過名字。她們的資料上曾用名這一項,不是空白的。當時在內陸的鄉村,封建肆橫,新潮未起。女性婚配後改名字的現象十分常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這件事本身不值得驚訝。
巧合的是,這些改名的人,雖然戶籍上的關系互不交叉,沒有聯系,改名前卻是同一個姓氏。之所以說血緣鎮,就是因為這種情況符合“五百年是一家”。
車總的幾十條狗兒子浩浩蕩蕩地排成陣列,院子快擠不下了。小滿哥收起了蠢樣,面無懼色,在它們面前叫了一聲,音色雄渾而有力。這一聲後,那些狗似乎遵從什麼自然法則一般,陸續坐下,不約而同地看著小滿哥,彷彿那是公認的百狗之王。
“那些人,之前都姓汪,你覺得祖籍會在哪裡?”
車總漫不經心地說完,開始觀看這場某種意義上的犬王加冕儀式,嘆道:“你兒子,是厲害。”
其實說到底,它不是我兒子,應該是我爺爺的兒子才對,輩分比我高一級,陰差陽錯之下才被我“生出來”。
小滿哥又汪了一聲,聲音變得悠哉,搖幾下尾巴,然後走到陰涼處,趴下來半眯著眼睛乘涼。那些狗這才紛紛起身,恢複成平常的狀態,打鬧的打鬧,撒尿的撒尿。車總抱起一隻咬他褲腿的小狗,道:“狗的祖先是狼,骨子裡還保留著群居性。至於群體領袖,現在很難看到了,以前我也沒見我兒子能對誰這麼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