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暗紋牆被壁燈染成了暖色,棕色皮鞋踩在地毯上發不出聲響,季言之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窗外。高瘦的格子窗外是沒有晚星的夜空,蒼白的街燈輝映夜間,入目是枯萎的玫瑰花圃、枯瘦的枝椏和枯裂的葉片,失了他離開這裡時的色彩——萬物都在茍延殘喘。
“表面上的偽裝可以維持多久呢?”
季言之輕喃道。
不知道。
“爸爸。” 季言之禮貌地頷首,抬眼直視季方鳩。
落地窗的窗簾被拉開,光線明淨,高大的男人逆著光,“每個月都要去見顧湘,我會給你安排時間。”
“好。”
“言之,像那樣的行為不會再犯了吧?”
“嗯。”
季方鳩的手壓在他單薄的肩膀上,微微施力,“你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的,對嗎?”
季言之面無表情地點頭,季方鳩審視著和他相像的兒子,過了良久才移開眼睛,也松開了手,“注意你自己的言行舉止,每週都會有道德輔導課。”
“好。”
季方鳩理了理袖口,淡聲道:“去完成我佈置的作業。”
季言之走出書房,看了左又看了右,兩側都是不見盡頭的走廊,鋪設著暗紋地毯,色調雖暗沉,但奢華貴氣。他站在這偌大的宅邸裡,想了想,只有自玻璃窗灑落的陽光才是他的意義。
小然在做什麼?
季言之眨了眨眼睛,緩緩地走進陽光裡。暖熱的溫度在燙著他的面板,他閉起眼睛,想借著陽光回味抱著他時,填充著朽殼的暖流,但什麼都沒有。
他還是覺得空洞,睜開眼睛,還是在這座死寂的囚牢裡。
只是恢複重複了好多年的生活而已,但他卻覺得毫無意義。
如果當初把他拐回來就好了。季言之心想。
在季方鳩再也不會因為她發瘋而回來看她後,江婉華變得很少發病,只是砸東西,明明變得比以前更恐怖,更陰鷙,卻還是一副溫婉的樣子。
可季言之知道,夜色快要吞噬殘日,她不過是在茍延殘喘。
江婉華長發盤起,坐姿優美,抬手摸了摸季言之的臉,“還記得媽媽常給你說的嗎?”
“像我們這樣的怪物啊。”
季言之覺得自己坐在暗綠的苔被裡,被瑩白的蘑菇環繞,窗外的樹枝伸進房裡,霸道地伸展著手,層疊的青黃色成了保護罩,薄紗窗簾被撕裂,江婉華的面板白得發青,但神色溫柔和善,“是不配得到愛的。”
殘音回蕩在林間,也在他的心海留下蕩漾的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