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安簡直很難想象,為什麼一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屹立不倒的家族,會培養出這樣可以說有些過於天真的繼承人——
見識過刀光劍影,仍活得光風霽月,一如年少模樣。
昨夜與他一夜之歡。
齊安心中早知道,他必然不會對此輕輕揭過,當做無事發生。
明明從“好心的前輩”到“我的男朋友”,已經是一個飛躍式的進步,這本該是自己渴望已久的事情。
可是真當這一刻降臨,齊安十分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是如此矯情無聊的一個人——
想要聽到的告白是“我喜歡你,所以可以考慮我做你的男朋友嗎”,而非“我想成為你的男朋友,可以嗎”。
本以為自己不會在乎那個人究竟出於什麼原因才會提出這種要求,畢竟能在一起就已經很好了。
可是當齊安真的認識到,這份聽起來甜蜜的要約中包含了多少的“責任”和“慾望”才夾雜著一些“喜歡”,他竟然感覺到十分難受。
人是始終不知足的動物。
得到了“一些喜歡”。就會想要“全部喜歡”。
少一點都覺得心酸。
男朋友。從此受他保護。被他照顧。佔據他身邊的親密位置。
的確是充滿誘惑的邀請。
可是他不想使得自己落入這樣卑微的境地裡——要靠別人的施捨才求得戀愛,在一起患得患失,害怕這些“責任”到哪一日會被完全耗盡。
真到了那時,恐怕自己連傷心的力氣都會沒有吧。
齊安考慮的這幾分鐘,在韓嶼的眼中顯得十分漫長。
誠然,他們已經徹底發生過最親密的關系,可是在韓嶼的心目中,“發生關系”和“成為戀人”,並非兩個能夠簡簡單單劃上等號的存在。
在小區附近這家裝修得古色古香的小酒樓內,二樓的包廂緊閉著門。
白色的豆漿散發出騰騰的熱氣,隔絕在兩人之間。
韓嶼百無聊賴地夾起竹質蒸籠裡的小巧灌湯包,卻因為牽掛著那個答案而毫無食慾。
齊安彷彿想了很久,又彷彿不需考慮,漫不經心,說出來的話仍是那麼能夠戳中令韓嶼氣憤的點:“不至於吧,你情我願,各取所需,何必再用這種關系來束縛住自己呢?”
韓嶼幾乎被噎得說不出話:雖然知道齊安面對這種事情一貫是這個態度,但是這種上完床就被翻臉不認人的感覺,簡直令他如鯁在喉,卡得難受。
齊安慢條斯理地咬破了灌湯包那層薄皮,湯汁鮮美的滋味在口中散開——很燙。
他面不改色地將其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