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害羞
尋常家戶嫁娶,起帖,繳簷紅,下定,下彩禮,報日子,過大禮等過程必不可少,許家辦其二公子成親酒,卻並未像外人以為的如何繁複且盛大,各禮雖全,過程卻不長,是老太太全力敦促的結果。
大日子定在臘月初七,宜嫁娶,許家請了許景瑭母親金氏、時佼母親冬菱,以及許氏本家幾房,幾些親朋好友,其他再無別人。
至於金劉三,他沒有來。
他與許家人不往來,他也一直不同意自己拉扯大的孩子跟許家人走動,原因是當初他與金氏成親時,許家沒有來人參加酒席,沒有給他面子。
在金劉三的觀念中,許家人不來吃他的喜酒,就是不承認他當許景瑭的後爹,那他也沒必要承認許家是後兒子的親人。
“他就那樣,死腦筋想不通,你不用在乎。”酒席已過大半,吃了不少喜酒的金氏拉著“兒子”手,絮絮叨叨著不知說過多少遍的話:
“成家了,以後就不再是一個人了,做事要多與媳婦商量,不能再任著性子胡來,要是讓我知道,你同媳婦耍橫犯蠻,我就算遠在天涯海角,也定回來把你個小奴才兩腿打折……”
冬菱紅著兩隻眼睛過來拉金氏,同樣喝得有些迷糊,跟金氏理論道:“你哭什麼?是我嫁女兒,不是你嫁女兒,我還沒哭,你哭什麼?入夏啊,你不要哭嘛……”
兩位做阿孃的人,都吃得醉了。
未多時,杯盤狼藉,喜宴散場,賓客盡興歸去,中庭只剩滿目荒唐。
在大門口逐一送走與宴者,大公子許景珩拍拍許景瑭肩膀,包攬下善後事宜,打發疲憊的許景瑭回去休息。
滿目紅綢彩緞,許景瑭步子不穩,回到西院,她先自行收拾了一番,再推門進屋,時佼還坐在梳妝臺前,臺面上那碗百子千孫羹已經冷成一坨,只有那顆露一半在外面,而且還被人咬得缺了個小豁口的煮雞蛋,能和時佼一起向許景瑭證明,方才許景瑭在外面被人灌酒時,時佼也沒有逃脫那些繁瑣的新人禮。
許景瑭捏著眉心,把自己重重扔到滿目猩紅佈置的喜床上,身下大棗花生桂圓蓮子壓了厚厚幾層,也不嫌硌得慌,直接閉上眼睛,腦袋發昏。
退去一身鳳冠霞帔的時佼,同樣累得不想說話,幹脆過來和許景瑭躺在一處。卻不過片刻功夫,有人敲響房門:“二公子,您要的吃食送來了。”
許景瑭應聲,須臾,掙紮著起身,到門口把吃食接進來。
“姐姐過來吃點東西罷。”她把滿是棗生桂子的桌面扒拉出點地方,放下手中託盤。
時佼躺著未動,只抬起胳膊來,有氣無力道:“太累了,起不來,你拉我。”
“沒想到,成個親竟然這麼累人。”許景瑭過來,把時佼拉到桌子前:“快先吃點東西,然後抓緊時間睡一會兒,暮食大家一起到北園用,家裡人多,你可能,要適應適應。”
時佼家中人口簡單,不像許家這般,平時各房吃各房,遇事時,在北園一集合就是烏泱泱一大片人。許老太爺還有兩個親弟弟,並且都在世,許開就是那兩家其中一家的孫子。
開州的嫁娶風俗與時金兩家這邊不同,非是入夜辦事,而是中午拜堂,午時四刻後擺酒,時佼雖已被提前告知過,暮食時要以新婦身份同許家男女老少認臉,此時聽許景瑭提起,她還是有些緊張,明明饑腸轆轆,看著碗裡的飯食卻又不那麼香了。
許景瑭吃多了酒,回來路上已經吐過一回,進來前,沐浴更衣時又吐一回,此刻正是腹中空空,端著宴席剩下的雜拌兒埋頭吃。
伸手夾菜時,她忽然鼓著嘴,問:“姐姐可知?從此以後,姐姐就不再只有一位至親了?”
時佼微微發愣,一時沒弄明白這句突如其的話,究竟暗含什麼意思,許景瑭卻如何都不肯再多說。
時佼盯著對麵人尚帶著些微濕意的發頂,心道,莫不成,那句話真的是她理解的意思——許景瑭這個內斂得有些木訥的家夥,在向她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