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話 “從此,我只臣服於殿下。……
烏玉勝握著韁繩的手一顫, 好似也想起了當年之事。
他放緩了駕馬的速度,他們順著太陽走,陽光照在他們臉上, 兩側微風捲起樹木青草香,吹動兩人的衣袖, 就連發絲被風吹動,在光下交纏在一起。
這樣平靜祥和的氛圍, 讓朱辭秋覺得他們之間的那些,聲嘶力竭的爭吵與仇恨, 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消失了一般。
“大雍內憂外患經年之久, 若不將其徹底抽筋剝皮鏟除爛死的腐肉,大雍國滅,是遲早的事。就算我不告訴殿下這一切的真相,殿下也深知這一點。”烏玉勝的聲音緩緩而來,好似早前惡劣的語氣在溫熙的陽光下,都化為烏有,只餘淡然與平靜。
“殿下在邊塞那麼久, 正因為聽見了看清了這世間萬萬疾苦, 所以更想為身後之人擋住刀光劍影。”他突然低首,離她更近,“所以我知道,以殿下的性子,若得知這一切, 便不會再放過任何一個人。”
“即使搭上殿下自己的性命,殿下也會替天下黎民,問他們一個公道。”
“可是殿下,當年燕京的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你, 南夏也不願給你一絲喘息之機,那段日子,”烏玉勝又望向已近在咫尺的天池,頓了頓,語氣竟多了些苦澀,“那段日子,我每次,都在暗處觀察著殿下。殿下一日比一日憔悴消瘦,就連素日合身的衣裳,都變得有些寬大。”
“那時我就在想,鎮守邊關,抵禦外敵本不是殿下的職責。殿下本該在公主府中吃著茶水果子,與閨中好友談笑夜話,不愁風雨。而不是在風沙彌漫又苦寒無比的西北,吃盡苦頭。”
朱辭秋聞言,垂眸看向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從未做過粗重活路的手,只有右手上,有著兩道因寫字、做女紅而留下的薄繭。
“我在燕京,看著那些在雕欄玉砌中的和平假象,聽著那些在皇室與世家口中的太平盛世,也曾以為大雍有雄鷹之師,戰勝南夏指日可待。”
但有些事情,總要親身經歷一番,才能知道,原來捷報上一句輕飄飄的大獲全勝,是怎樣的艱難。也終於能夠明白,那些高門貴族口中,究竟編織著怎樣的謊言,誆騙世人。
“我知道殿下怨恨我當年不告實情與你,可我也想怨一怨殿下,竟真能如此狠心,放我生死自滅。”烏玉勝聽見她所言,聲音變得有些沙啞,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大雍敗後,若殿下歸京,只會被萬人唾罵厭棄,朱煊賀也斷然不會留殿下,只會再添一把火,讓朝臣替他討伐殿下,要殿下以死謝罪。”
“所以,”她抬起眼皮,替烏玉勝說出剩下的話,“你就要我入南夏,和親。”
“可烏玉勝,我在南夏,如螻蟻牲畜,萬人皆可踩。”她對著陽光輕抬右手,看向自己手心那道再也消散不了的傷疤,“前朝和安公主入丹蒙國和親,被人當作舞姬娼妓,住在牲畜圈數年,受萬人折辱,供人玩樂,到死時公主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最終被活生生折磨死。就連帶入丹蒙的侍從奴婢,都被五馬分屍。”
“烏玉勝,你根本護不住我。”
“若烏圖勒無稱霸之心,我早在見他的第一面,便如和安公主般,生不如死。”
話語間,她趁著烏玉勝駕馬的速度放緩時,往前挪了挪身子,卻仍能感受到身後的男人緊緊貼著她。如此緊密的距離,幾乎連風都透不進來。她感覺烏玉勝胸腔內的心跳聲彷彿透過衣物與血肉,與她相連在一起,叫她剎那間,在那一刻,分不清那到底是她的心跳聲還是烏玉勝的。
烏玉勝忽然勒緊韁繩,那叫白玉的馬兒立馬停了下來。
他們就這樣待在原地,沉默良久。
“對不起。”
“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