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霜昶雖在她執意自己喝藥時頓住一瞬,卻又很快恢複原樣,見她喝完後便從袖中掏出一顆糖丸,溫聲道:“臣記得殿下怕苦,所以身上時常帶著糖丸。”
這次換她頓住,但見顧霜昶神情如常後,口中又實在苦澀,便伸手接過糖丸。
酸甜味的糖丸立馬蔓延至整個唇齒,徹底沖散口中苦澀。
殿內一片寂靜,直到顧霜昶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放下藥碗,又從袖中掏出一個藥瓶,輕聲道,“殿下,這是臣遍尋大雍,得來的假死藥。”
“臣如今不想再等什麼時機。待今夜夜深人靜時,臣便會放一把火燒了整座荒殿,而殿下,死於這場大火……”
“這便是顧大人接我回去之策?”朱辭秋打斷他,粲然一笑,“且不論整座王宮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只單論你如今尚且被困在此處無法脫身,你如何保證使團眾人乃至我,都安然無恙?”
“幾日前,臣發現此地有一處荒廢甚久的密道,臣測算過,能躲避火海。臣會安排好他們,必不會叫他們喪生在此。只要殿下裝作臣的侍從,便能躲過追查。”顧霜昶話音一頓,看向她時,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小心翼翼,“若他們執意要找尋殿下屍首,臣……也會叫他們找到一具屍身。”
聽到此處,朱辭秋雙眼微眯,暗含威懾的視線掃過有些侷促不安的顧霜昶,冷笑道:“好一個偷梁換柱啊。我竟沒想到,素來以清澄平正自持的顧大人會想到此種辦法。”
“殿下!”顧霜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忽然激動起來,“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他們將臣等困在此地,不過只是想給大雍一個下馬威,不會危及臣等性命。殿下也知道,南夏如今百廢待興,根本分不出精力再與大雍交戰。若、若臣死在此處,即便太子等人心中再覺得暢快,卻也會覺得這是他身為國君的恥辱。到那時,兩國勢必再度開戰,他們誰也不願此時開戰耗費生機。所以,臣在此,很安全,也必定能安然回京。”
“所以,只要殿下答應,臣便能將殿下安全帶回大雍。”
“答應什麼?”
朱辭秋冷眼看著他,“答應你以無辜之人的命換我之生路?顧大人,我如今可還沒到那般絕路呢。”
“怎麼沒有!”顧霜昶直起腰,眼中閃爍,很快便紅了眼眶,猶豫半晌,斟酌許久,才有些沙啞的開口,“殿下鳳體……欠安。若再留在此處,勢必會加重病情。南夏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全是潑皮無賴!臣……不想再看殿下受傷……”
“顧大人不必擔心我知道後會難過。”她道,“因為我早就知道,我活不了幾年了。”
顧霜昶愣在原地,許久都回不了神。
驟然間,她看見面前端坐著的男人,從來都是溫潤的眉眼間蓄滿了悲痛與痛苦,自通紅的眼眶中,流下幾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