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死了,朝中掌刑獄的年輕官員裡,便再無人可用了。”
“世子,明日讓你的人引著沈知晦到村莊左側的一處枯井去。”朱辭秋鋪開宣紙,執筆的手頓在半空,筆尖的墨汁滴在宣紙上,洇開一片,像是青行山山腳下村莊裡,那口被石頭封住的井底。
朱嘉修嗯了一聲。
他從不會問為什麼,只會照做。
有人胸有成竹,他又何必橫生枝節。
房頂忽然又響起一陣異樣的聲音,朱辭秋與顧霜昶齊齊抬頭望去,卻又只聽見雨滴打在琉璃瓦上的聲音。
朱辭秋眼底閃過一絲嘲笑,重新垂眸,在宣紙上寫下四個字:蜀中儺戲。
“中秋宴上,要有此戲。”她粲然一笑,拎起宣紙,將這四個字正對顧霜昶,墨汁浸染紙張背面,使得正面蒼勁的字跡在背面呈現時,彷彿被扭曲。
“鬼神之戲下,魑魅魍魎盡顯形。”
“殿下,林大人……”顧霜昶向前半步,視線從蜀中儺戲四字處移開,徑直盯向朱辭秋平靜無瀾的雙眼,卻忽見她微微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紅印指痕。
他瞳孔驟縮,未盡之言生生碾碎在唇齒間。
“朱承譽如何。”
朱辭秋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宣紙,廣袖拂過案上的玉鎮紙,將宣紙帶落在青磚上。
顧霜昶彎腰拾起宣紙,單手取下桌案旁的一角燈罩,紙張在燭火下燃成灰燼,朱嘉修也在此刻回答:“天天喊著放他出去,說他是太子,未來皇帝之類的話。只關了兩日,就像是瘋了。”
“明日讓你的人送他去青州。”朱辭秋站起身,瞥了一眼朱嘉修手中劍身上掛著的紅穗子,“廢太子流放途中,遇土匪倭寇,被一劍刺穿,當場身亡。”
她看著他劍上的紅穗子,突然想起一樁關於朱承譽的往事。
十二歲朱煊安剛繼位那年,烏玉勝在勤政殿外等穆伯鳴,碰見了剛成為太子的朱承譽。
他大搖大擺路過烏玉勝,卻又在他面前停下來,盯著烏玉勝腰間佩著的穆家劍。
劍上掛著一串穆伯鳴親手編的紅穗子,朱承譽手掌一攤,命令道:“劍,給孤瞧瞧。”
烏玉勝行了禮,將腰間的劍遞給朱承譽。
“嚓”的一聲,雪白的劍身亮出,朱承譽讀了讀劍身上篆刻的三個小字:“穆,雨,生。”
他將鋒利的劍指向烏玉勝:“皇宮內不許佩劍,你是要謀反嗎?!”
烏玉勝跪在地上,語氣隱隱透著些不善,但朱承譽卻沒有聽出來:“陛下準許穆家面聖之人可佩劍。”
“孤身為太子,怎不知有這樣一條規定!”朱承譽用劍尖戳了戳烏玉勝的肩膀,卻不小心劃破他的粗布衣衫,勾起肌膚上片片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