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裴雲濤熟門熟路地進門窩在客廳裡，和他們吐槽，順口叮囑了菜系，然後繼續吐槽。席今晨聽得津津有味，裴烈山面無表情地侍弄花草。席今晨問道：“不是有家教老師嗎？他為什麼要你陪小孩寫作業呀？”裴雲濤磕著瓜子說：“他說什麼不能缺席孩子的成長，陪伴吶關心吶什麼的，有沒有搞錯？我沒有自己的生活空間了嗎？天天圍著小孩轉吶？不知道還以為人生下來就是要伺候小孩的，神經病！”席今晨疑惑，“可是我上次看到艾西、甜甜都很喜歡你呀，不缺陪寫作業這種陪伴吧？”裴雲濤翻了個白眼，“我他媽也不知道他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搞些沒用的東西。”裴烈山忽然來了一句，“艾西、甜甜不缺你的陪伴，勞倫斯他自己缺。”裴雲濤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又磕了一個瓜子，問：“他缺什麼？”裴烈山不理她，給梔子花剪枝。沒一會兒，裴雲濤突然把手上的瓜子一扔，“我靠！”席今晨一副吃瓜的表情，撿一顆瓜子來吃。“他為什麼不直說！我他媽是洪水猛獸嗎？拐彎抹角的，我能猜得到嗎！”裴雲濤又開始大罵。裴烈山拿著剪刀咔嚓咔嚓地一頓剪，暗嘆：好吵啊，想和晨晨親親。可席今晨沉迷吃瓜並沒有注意到背後裴烈山幽怨的眼神。
晚上，裴烈山洗完澡側躺在床邊邊，一翻身就會掉下去的那種。席今晨終於知道他不高興了，去掰他肩膀，第一次他扭開了，第二次翻過來一點又扭回去，第三次好歹是扭扭捏捏地翻過來了。席今晨湊過去，臉貼臉的問：“你怎麼不高興了？”裴烈山撇嘴，那弧度和席今晨一模一樣，“你不關心我。”席今晨聽著耳熟，“我怎麼不關心你？我心裡都是你。”裴烈山裝不下去了，咧嘴一笑摟住席今晨，“你和裴雲濤談論家長裡短的時候都沒理我。”席今晨聞聞他身上的橘子香氣，說：“你身上的橘子味兒好香啊。”裴烈山說不下去了，把被子一掀罩住兩人，在黑暗中溫熱曖昧的氣息糾纏。
第二天，裴烈山要和裴雲濤一起出席一場開幕式，離開的時候抱著席今晨膩歪，“我兩天就回來了，不準你夜不歸宿，知道不？”席今晨哐哐在他背上捶了兩拳，“知道了，快走吧，遲到了都。”裴烈山還想親親他，裴雲濤看不過去，“大兄弟！十分鐘了！實在不行上去解決一下？”裴烈山回頭瞪她，裴雲濤手動在嘴邊比劃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目送他們的車隊離開，席今晨背上揹包去武館上班去了。如果知道這次分別會是這麼慘痛的結果，席今晨絕對不會放裴烈山離開的，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裴烈山離開的當天晚上，席今晨突然心神不寧，身邊的空間被隔絕在外，恍恍惚惚碰掉了許多東西，瓷碗掉落碎裂一地，席今晨趕緊放下筷子去撿，往常都沒事，單單這次割傷了手，鮮紅的血滴在地上，朱朱阿姨趕緊叫停，給他貼了創可貼，去拿掃帚掃了，再用吸塵器清理一遍。席今晨沒有胃口，爬到床上躺著，心跳的聲音一聲重過一聲，吵得他閉不上眼睛，耳邊都是沙沙作響的電流聲。太安靜了，席今晨莫名害怕裹上了被子。
開幕式的現場人頭攢動，需要幾百名安保開路把人送進去，從兩旁伸出的手臂舉著手機像僵屍一樣揮舞，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刺得耳朵疼。裴雲濤摁著口罩，怕死染上千百人的口水，快速穿過，到了後臺。“請了哪個明星站臺？這麼熱鬧。”裴烈山拿著手機給席今晨拍照發訊息，沒理她。裴雲濤嘖了一聲，“去哪都要報備的嗎？這麼黏糊不會膩嗎？”裴烈山頭也不抬，“不會。”裴雲濤：“……”
到剪綵時，裴烈山裴雲濤上臺，在主持人的倒數、觀眾的歡呼中，剪開彩帶。猝然，人群中傳來一陣驚恐的尖叫，揮著手臂大喊：“走開！”裴烈山抬頭望去，五樓高的層廊上推出一截鋁合金人字梯，直直往一無所覺的裴雲濤頭上墜，千鈞一發之際，裴烈山沖過去拽開裴雲濤。人字梯的一角重重磕在裴烈山的頭上，裴烈山倒下後鮮血直湧而出，把紅地毯染成了深黑色。裴雲濤摔到地上，高跟鞋崴了腳，回頭看見裴烈山倒在地上，慘叫著撲過去，“哥！”現場一片混亂，主辦方竭力維持秩序。
席今晨收到訊息趕到醫院的時候，還穿著睡衣拖鞋。裴雲濤身上還染著血，指甲縫裡都是黑色的血痂，赤腳踩在地上。見到席今晨跑過來，裴雲濤慌張地站起身，不知道該說什麼。席今晨看到裴雲濤身上的血跡，心中惶恐，臉都嚇白了，紅潤的嘴唇褪色灰白一片。“醫生…醫生怎麼說呀？”席今晨艱澀的聲音在寂靜的外廊裡像是鍘刀落下的嗆鳴。裴雲濤捂著額頭，“顱骨粉碎性骨折，腦血管破裂，大量出血……”席今晨耳道裡的電流聲更大了，沙沙聲灌滿了他的頭顱，早上出門還好好的，晚上就出事兒了。席今晨在空曠的走廊來來回回地走動徘徊，森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慘森森的，指尖腳尖都凍得青紫。不知等了多久，裴鄭楠來了。
她像是一根主心骨，帶了兩班腦科醫生還有大量備用血漿送進去，另著手安排人調查事故原因，抽空叫人給裴雲濤席今晨披了件衣服，還穩住了場館的局面。過了一天一夜，裴鄭楠把事情處理好回來了，給他們帶了溫度適宜的粥，封裝在杯子裡，插上吸管直接可以喝。“吃點東西，等烈山出來還得你們照顧他，別沒了力氣。”裴雲濤的鼻子一酸，眼淚噴湧出來，打濕了她半張臉，雙胞胎的兄弟受了傷，她太痛苦了，曲折艱澀地喊道：“媽！”抱著裴鄭楠的腰哭得不能自已，裴鄭楠拍拍她的背，擦幹她臉上的淚水，把吸管塞到她嘴裡，裴雲濤哭完喝了半杯粥，直接昏睡過去。裴鄭楠叫人給她送進休息室睡一會兒。把席今晨拉到座椅上坐下，把粥杯塞他手裡，叫人開了電暖，“快喝，一會兒低血糖暈過去了。”席今晨的兩條腿僵硬腫脹，重重摔坐在座椅上，機械地把吸管塞進嘴裡。
裴鄭楠抱著手臂坐在手術室對面，時間在寂靜的空間裡變得漫長，她又回到了卓鳴錚離開的那個夜晚，空茫茫的安靜，真叫人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