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搞定了家裡人，其他的人裴烈山就不想理會了，直接飛回江大公寓，找席今晨。席今晨待家裡養了四五天傷，每天都在玩兒，時不時還給朱朱阿姨做參謀，上街討論過年該買些什麼花兒；用哪種草葉煮水洗澡；蜜餞幹果要選哪些；這些每年都會做的事情。裴烈山上門來的時候，席今晨還在和朱朱阿姨折元寶，做寶塔，桌面上擺滿了紙錢。“咦~你這麼回來啦？不是說，明天的飛機嗎？”裴烈山抱著他的腰，疲憊地回道：“想早點回來給你個驚喜，有點累給我抱一下。”席今晨被他抱著腰拖著他到客廳裡，“那你去睡覺吧，我還要和朱朱阿姨折元寶。”裴烈山又不肯去睡覺，也要和他一起折元寶。以前沒折過，都是管家安排好的，一時之間還有些新奇，好像參與了什麼家庭活動一樣。朱朱阿姨的手特別巧，會搭寶塔，會剪紙，每年的每一次傳統節日，她都能過得新奇有趣有韻味。高高的寶塔像蓮花狀的塔樓，一層層的往上收尖，金晃晃的箔紙，特別好看。裴烈山拿在手上翻看，想起他爸爸，“晨晨過年的時候給我爸爸和爺爺燒一個好嗎？”席今晨自己死了爹，下意識覺得所有人都是沒爹的，折著元寶點點頭，“好啊，我們多做幾個來燒，哈哈哈真漂亮。”他真的很奇怪，一點小事兒都能讓他很開心。他倆在一起裴烈山總是挨挨蹭蹭地往席今晨身上黏，搞得朱朱阿姨很不自在，去做飯了。
沒有別人，裴烈山就比較放肆，半邊身體趴在席今晨身上，把頭埋進他脖子裡吸氣。濕熱的呼吸打在脖子上，席今晨脖子上汗毛都起立，癢得往邊上躲，“好癢啊，你別靠那麼近。”這話兒裴烈山就不樂意聽了，立即坐起來，掰著席今晨的下巴，譴責他：“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嫌棄我了？不樂意和我待一塊兒？”席今晨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上綱上線，懵懵地辯解：“也沒有嫌棄啊，就是脖子癢。”裴烈山不肯放過，“但是你這麼說話跟撇清關繫有什麼區別？多傷人心啊？”席今晨眨眨眼睛，又開始了，他瞄一眼頭上的監控，低聲說：“客廳有監控呢，婉柔能看到。”裴烈山收回了手，終於正常了，指著桌上一堆金紙說：“這一疊金紙都要折成元寶嗎？”席今晨：“可能不夠，我再去拿點兒。”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坐著折元寶，廚房裡傳來朱朱阿姨洗菜做飯的聲音。裴烈山又想起了他爸媽，情難自控想跟席今晨說，但又不想被其他人聽到，拉他到房間裡，反鎖了房門，摁床上埋進他鼓脹飽滿的胸堆裡，悶悶地說：“抱著我”。
席今晨耳朵紅紅的，抬起小臂搭在裴烈山的後背，有點羞恥地想：太粘人了。沒與人說過家事，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很緩很慢地講來：“我爸爸是特種兵出身，出生入死十多年被調到我爺爺身邊做後勤。當時我媽的前夫，一個心機頗重的鳳凰男，很會些逢迎手段，哄得我爺爺高興，娶了我媽。不過一年半載，自以為拿捏了我媽的人，在我媽懷胎六月後就不把懷孕的她放在眼裡，漸漸趾高氣昂，開始叫我媽為他端茶遞水，我爺爺為了媽媽肚子裡的孫子幾番敲打想叫他迷途知返，他反而覺得拿捏了爺爺的短處，不思悔改變本加厲，甚至和辦公室裡的小文書有了私情，鬧到院裡來。我媽媽生下那個孩子後沒幾天，身體虛弱，餵奶的時候睡著了，孩子被捂死了，兩人離了婚，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我媽媽看上了我爸爸他英俊帥氣，又有男子氣概，主動追求把我爸爸拿下了。但是我爸爸年紀有點大，三十二歲了，比我媽大了十一歲，年歲相差太大，為人沉悶死板，又沒有前程，我爺爺不同意。”
裴烈山說到一半抬起頭看，身下的人很安靜在聽，但是眼神有些迷濛，有點生氣，大聲兇他，“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啊？”我他媽這輩子就跟你一個人說！
席今晨屬實委屈，他從小到大，一次性接收大段陌生資訊的時候，他的腦子就會不好使，先是腦子昏昏的，分辨不出是什麼字，很快耳朵也跟罩了玻璃罩子一樣，外界傳來的聲音就嗡嗡嗡的聽不清。上課時，端端正正握筆坐著，然後在老師的聲音裡逐漸眼神迷離，直到完全聽不清老師的聲音，只能呆呆地看著老師一張一合的嘴巴，像是看一場默劇。“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啊”這句話他聽了無數遍，媽媽老師同學朋友，每次都是驚雷乍起般在他耳邊怒吼。
席今晨像從前一樣，小聲地說：“你說得太快了，我聽不清。”你認真的？我這語速慢的手機打字都能跟得上！但裴烈山看著他濕漉漉的眼鏡，下垂的眉尾，委屈迷茫的樣子，又心生愛憐，雖然他還是板著臉不說話。席今晨抓抓臉，跟裴烈山商量，“你說慢一點，我拿本子記好不好？”裴烈山輕哼一聲，揚起下巴同意了。席今晨爬起來，坐在書桌前，拿出一個封皮很漂亮的記事本，握著筆看向裴烈山。回頭見裴烈山沒動，思索了一下，給他搬來一張凳子放在旁邊。裴烈山嘆了口氣，坐到他旁邊，掰碎揉開一點點灌進他腦子裡，見他寫字整隻手用力抓著，手臂在發力，力氣大的往下好幾頁都能留下印子，而且那個字跡，一筆一劃僵硬的，寫出來小學生字型。智力也是有限，記的什麼爸爸媽媽爺爺亂作一團，完全沒有條理，裴烈山上課一樣給他糾正，然後問他懂了沒有，懂了他就會眼睛亮晶晶地點頭，不懂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懂了還是不懂，就會茫然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