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檸看到仇人,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沖出體內,罵道:“畜牲!”便要上前拼命。浪隨心恐她遭其毒手,急忙抱住。殷破玉望著白檸,笑道:“如果你肯留下來為我殷家延續香火,便是他們之中唯一可以活下來的人。”言下之意,除白檸之外,竟要對眾人趕盡殺絕。
白檸又羞又怒,她身為女子,一些汙言穢語畢竟罵不出口,只氣得睚眥欲裂,靠在浪隨心懷裡哭天抹淚。浪隨心一面安撫,一面冷笑道:“似你這種衣冠禽獸,活該斷子絕孫,竟還妄想延續香火?我倒要領教領教,你的‘煙花祭’究竟有多厲害!”疾走幾步,一掌劈了過去。
眾人皆知今日不是魚死,便是網破,浪隨心才一發動,鶴沖霄和侯青青也相隨攻出。殷破玉全未將三人放在眼裡,抬手跟浪隨心對了一掌,但覺對方力道奇大,卻又不像完全出於內功,不禁微微一愕。
鶴沖霄長劍斜指,先刺面門,再襲肩胛,不待招式用老,又陡地一個轉折,削其雙腕。初時他跟殷破玉交手,並無傷人之心,只想迫其讓步,交出“五行補天針”,所以被殷破玉一招奪去兵刃,倒不是二人武功的真正差距。這時性命相搏,他將“沖霄劍法”施展出來,佐以“清虛散元功”,劍氣如虹,威勢盡顯。侯青青則憑借絕妙的身法,圍著殷破玉溜溜亂轉,時而攻其不備,時而回護浪隨心、鶴沖霄二人,殷破玉以一敵三,一時也難以制勝。
自從浪隨心親口說出要娶白檸,林芳菲便柔腸寸斷,悄悄出去哭了一場,這時仍神情恍惚。但她終究牽掛浪隨心,三人之中,屬他武功最是不濟,倘若殷破玉只猛攻他一人,勢必難以抵擋。何況情海驟生波瀾,她一時萬念俱灰,對生死已不放在心上,當下不顧自己重傷在身,武功所剩無幾,飄身來到浪隨心身側,使出不老翁傳授的“遊仙掌”,同他並肩拒敵。
四個人各出奇招,如走馬燈般圍住殷破玉,郭縱無處插手,遂一指房管家,“這狗奴才也不能放過!”跳過去揮拳便打。白檸情緒稍複,看浪隨心那邊幫不上忙,便去協助郭縱。文修本有自知之明,不敢參戰,又恐被浪隨心佔盡風頭,白檸愈發瞧不上自己,只得硬著頭皮湊到白檸身邊。房管家見兩個小的武功平平,對自己構不成任何威脅,心下大喜,遂全力與郭縱周旋,鬥不到片刻,一掌劈在郭縱胸前。文修見勢不好,拉著白檸遠遠退開。白檸怒叱道:“沒用的東西,放開我!”還要上去拼命。
浪隨心等人偷眼瞥見這邊情形,無不心急如焚,殷破玉的師父尚未出手,己方已敗了一陣,看來這一戰兇多吉少。林芳菲忽然叫道:“老翁,你還不幫忙,要死麼?”不老翁嘻嘻笑道:“老家夥不知該先幫哪邊,正左右為難。”雙臂一振,“好,老家夥先把這狗奴才料理了。”話音未落,人已不見,卻是出現在房管家面前,這等詭異的身法,侯青青看了也是自愧不如。
除了林芳菲,眾人盡皆詫異,只見房管家雙掌齊出,往不老翁當胸拍到。他這一掌勢大力沉,掌風激蕩之下,不老翁銀須飄飄,倏的揮拳相迎。拳掌相交,只聽一聲慘叫,房管家兩條胳膊彷彿一下子縮短了半截,整個人倒飛出去,砰的撞上後面石壁,竟如釘在了上面,半晌才滑落下來。再看他面如死灰,雙眼上翻,已然氣絕。
浪隨心等人忙於應敵,並未瞧得仔細,郭縱和白檸、文修卻看得一清二楚,不約而同的歡呼起來。這時人影晃動,那魚眼怪人直挺挺的站到不老翁身前,沉聲喝問:“老家夥,請教高姓大名?”他生得瘦瘦高高,不老翁抬頭看著他,道:“人高馬大原來也有好處!”魚眼怪人愕然道:“什麼好處?”不老翁笑道:“別人都要抬頭才能看清你,豈非萬眾景仰,風光無比?”
魚眼怪人“哼”的一聲,“我沒心情跟你逗趣,叫什麼名字,速速報來。”不老翁嘿嘿笑道:“瞧閣下這副尊容,應該便是十年前橫行川蜀,惡名昭彰的‘鬼目神殺’吧?”
侯青青和鶴沖霄聽到“鬼目神殺”四字,都吃了一驚,忙裡偷閑又望他一眼,均想:“哎喲,可不就是這惡煞!”當年在江湖上,“鬼目神殺”名頭甚響,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十年前卻不知為何,突然銷聲匿跡,不承想又在這裡出現。二人對他雖談不上聞風喪膽,卻也頗有懼意,適才見不老翁一拳擊斃房管家,又是驚奇,又是歡喜,精神剛剛為之一振。這時卻又大為氣餒,章法頓亂,被殷破玉一掌打在侯青青胸前。
好在侯青青有一身登峰造極的輕功,殷破玉手掌甫一沾身,他便借風而動,向後逸開。少了他的牽制,殷破玉攻勢愈盛,左臂架住浪隨心雙掌,右手往他心口按落。浪隨心急忙以“高祖取巧式”應對,曲臂夾住他胳膊,身子一矮,將他反扭過去。他來來回回只有這三式,早被殷破玉摸清了底細,正要屈肘撞擊時,殷破玉另一隻手已探到背後,勒住他脖頸。
鶴沖霄和林芳菲見狀大駭,雙雙挺劍揮掌,上前相救。殷破玉料敵機先,不待二人靠近,雙腿連環踢出。鶴沖霄無機可乘,反被他逼得連連後退。林芳菲卻冒著被他踢中的危險,猱身而上,用一招“裝瘋迷竅”,揮掌向他太陽xue猛斫。此招在“遊仙掌”中最為精妙,不但出掌率意好看,更有迷惑敵人之功效,看上去似要同歸於盡,實則另有後招。不管對手是否抵擋,斫至中途,林芳菲本應高高躍起,雙掌合擊對手頭頂,同時足尖彈踢心窩,真正的致命一擊其實在腳上。但林芳菲整顆心都繫著浪隨心的生死,殷破玉只需稍稍加力,便可將浪隨心當場勒斃,她心急之下,原本的虛招卻成了實招,要跟殷破玉來個兩敗俱傷。
殷破玉大吃一驚,心道:“這小子瘋了不成?”他不知道林芳菲功力大失,縱不理會,憑自己深厚的內力,挨她一掌也無大礙。當下撤了勒著浪隨心的手,擋住來掌,右足隨後踢中林芳菲腰際。
林芳菲嬌呼一聲,飛出一丈多遠,跌倒在地。浪隨心卻也趁這機會脫出殷破玉的控制,同鶴沖霄搶過去,將她扶起來。只見她唇角血跡斑斑,臉上更無半點血色。她看看浪隨心,反而欣慰的一笑,接著胸脯劇烈起伏,吐出一口淤血,昏厥過去。
鶴沖霄面露愁容道:“傷上加傷,恐怕不容樂觀!”浪隨心大慟,他明白林芳菲為了救他,置自身安危於不顧,似這等義氣之交,天底下哪還找得出第二個?他攬著林芳菲,默默禱告:“方飛,千萬撐住,待我們打發了殷破玉師徒二人,便可找到‘五行補天針了’。”他已確定王陵不在石門後面的密室之中,但殷破玉既然在此守陵,王陵一定就在古堡附近。
不老翁道:“娃娃們罷鬥最好,免得礙手礙腳,不便施展。來來來,死魚眼,咱倆較量較量。”
鬼目神殺怒道:“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你半天不答,莫非瞧不起老子?”
不老翁“呸”的一聲,“你在十年前敗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被逼隱居深山,如此沒用的廢物,怎配知道老家夥的名字?”
鬼目神殺似被他說中了痛處,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哼道:“胡說八道,沒有的事情!”不老翁手指颳著臉皮,笑道:“虧你也算一代宗師,敗就敗了,竟不承認?老家夥在你之後的第二年也跟他打了一場,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你被他以龍傷訣中的‘畫龍點睛’擊傷眼睛,答應他不履江湖,是也不是?哈哈,你這雙眼睛也是在那之後,才腫成死魚樣兒的吧?”
二人對答之間,始終未提那人名號,及至說到“龍傷訣”,眾人才知那人正是龍行雲。算來十年前龍行雲不過二十一歲,竟能擊敗成名已久的大魔頭鬼目神殺,足見其武學造詣確已達到了超凡絕俗的境界。
鬼目神殺又羞又怒,支吾半晌,狡辯道:“他那時也不算初出茅廬了。”不老翁道:“你比他年長多少歲?自己的手指、腳趾不夠用,老家夥的借給你,好好數清楚。敗在一個後生晚輩手裡,還嫌不夠羞恥?”鬼目神殺大聲道:“敗給龍行雲有什麼可恥,你便打得過他嗎?”不老翁一捋胡須,眉開眼笑的道:“老家夥至少不輸於他,你不服氣嗎?這些年你隱居龍泉山,認個徒兒,騙得人家武功,比之當年,武功想必大有進境,不妨跟老家夥印證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