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目神殺見她章法突變,掌影層層疊疊,驚濤駭浪般攻向龍行雲,認出這是本門的“萬壑松風掌”,只道她黔驢技窮,心下擔憂不已,尋思道:“似他們這等高手比拼,稍有不慎,便喪了性命,眼看師妹抵敵不住,我豈能袖手?管他什麼輸贏,救師妹要緊。”想到這更不怠慢,大喝一聲,沖向半空,從後面劈出兩掌。
方璃的武功固然不如龍行雲,但並非全無抵抗之力,龍行雲要想取勝,也須千招之外。鬼目神殺心中只有一個方璃,全不念雙方約定,龍行雲反而大喜,回手引開他的掌力,翻身落回地面,笑道:“這一陣,你們又輸了。”鬼目神殺落在他身前,怒道:“老子剛剛出手,怎便說……”忽然想起雙方事先約好了單打獨鬥,自己橫插一手,變成兩個打一個,可不真的敗了?
方璃臉色鐵青,瞪著鬼目神殺,斥道:“誰要你多管閑事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管怎樣,敗局已定,留在這裡只能是聽憑人家羞辱,當下怒哼一聲,拂袖而去。鬼目神殺愕然無措,急忙追著她道:“師妹息怒,我也是擔心你嘛,這次不成,我們下次再……”方璃氣沖沖的截口道:“哪裡還有下次?我們連敗兩陣,跟他的仇恨一筆勾銷,再不能找碧海重樓的麻煩,難道你還嫌不夠羞恥,讓我食言?”鬼目神殺見她氣得嘴唇發抖,想是動了真火,再不敢多言,只默默的隨在她後面。
白檸自也極不甘心,但如今她身份不同了,說出的話必須作數,當下緊咬貝齒,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走!”群雄只得拖拖拉拉的跟著她,向江邊走去,一路之上,俱都長籲短嘆,談論這兩陣輸得實在窩囊,原以為這次準備充足,有白檸等幾大高手帶頭兒,必將經過一場血戰,將碧海重樓夷為平地。哪承想龍行雲詭計多端,想出這麼個辦法,讓己方稀裡糊塗折了兩陣,白檸、方璃和鬼目神殺空有一身武功,卻沒有機會施展。
文修如鬼目神殺一般,安慰著師妹,白檸只是咬著嘴唇,埋頭疾走。來到江邊,望見侯青青,白檸問道:“救出小浪沒有?”原來她另外安排侯青青,利用高明的輕功,趁亂潛入碧海重樓,搭救浪隨心。
侯青青搖頭道:“造他先人闆闆,龍行雲個龜兒讓一些婆娘守著假山,老子打她們不過,只好腳板抹油,溜之大吉。”郭縱笑道:“老侯,你連幾個娘們都對付不了,羞也不羞?”侯青青怒道:“那些婆娘得是跟龍行雲學的武功,黑兇黑兇,換了你單死得棒硬。”
白檸徹底沒了主意,自己氣勢洶洶的殺來,最終卻一事無成,心中不由得悽苦萬分。侯青青道:“你們不切找龍行雲格捏,便要回切喃?”郭縱嘆道:“已經輸了,不走還能如何?”遂將龍行雲施以詭計,己方連敗兩陣的經過說了。
侯青青聽罷跳腳大罵,“龍行雲個龜兒子只會裝神豁人,那次鬥是跟老子比試輕功,害得老子要替他偷人家老妞兒的屍體,咒他個屎殼郎娃娃,高矮不得好死!”郭縱勸道:“罵人有什麼用?我們還是走吧。”侯青青氣哼哼的坐到地上,道:“沒救出浪兄弟,老子不走。”郭縱道:“你連幾個婆娘都打不過,留下何用?”侯青青道:“那些臭婆娘負責肯定)不會早晚守在那裡,你們只管離開,等今晚夕老子再摸進去,高矮救了浪兄弟出來。”
孫一辯贊道:“不錯,龍行雲見我們離開金山,定會放鬆警覺,利於侯兄行事。”白檸見說,沉吟道:“也好,我們且先走一步,回無德幫靜候佳音。”
除了侯青青、郭縱和王兆一三人,餘皆登船,踏上歸途。郭縱道:“我們先到金山寺逛逛,然後找個地方歇息,我輕功有限,晚上只好你一個人去救浪公子了。”侯青青不耐煩地道:“曉得噠!老子桑咯兒啥時)指望過你?”正說到這,忽見一人快步而來,侯青青眼尖,率先叫道:“哦嗬,那個不是浪兄弟嗦!”
郭縱和王兆一舉目望去,見那人蓬頭垢面,一件長衫也是汙跡斑斑,不是浪隨心是誰?二人驚喜的叫道:“浪公子!”
浪隨心猛一抬頭,發現竟是他們三個,喜不自勝,飛奔上前道:“侯兄,老郭,王大人,你們好啊。”王兆一苦笑道:“國破家亡,哪裡還是什麼‘王大人’,一介山翁野叟罷了。浪公子,我們千方百計救你不成,你卻怎的逃了出來?”侯青青道:“鬥是,鬥是,你不等老子再切救你,出來做個啥子?”浪隨心被囚兩個多月,但有機會自必是要逃的,難道還要幹等他去救?王兆一和郭縱都哈哈大笑。
浪隨心笑道:“我這人沒心沒肺,身在囹圄仍胡吃海喝,龍行雲養不起我,只好放了。”侯青青撇嘴道:“瞅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沒吃苦頭已港扯火,還麼兒日殼子。”浪隨心四處望望,問道:“只有你們三個?白檸沒來?”郭縱將事情經過一說,浪隨心反而愈奇,皺眉道:“如此說來,龍行雲本不該放我,可是……他為何隨後便把我放了?莫非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大耍陰謀詭計,勝之不武?”侯青青冒火道:“那龜兒桑咯兒有過良心?定是他覺得老子輕功高絕,遲早要把浪兄弟弄出切,不如整個順水人情,個人放了……”忽然一陣悲愴的琴聲響起來,將他餘下的話盡數淹沒,只見孟銷魂白衣似雪,一手託琴,一手撥弦,仿如足不沾地,飄飄悠悠的來到江邊。
侯青青和郭縱俱都拉開架勢,只道龍行雲心生悔意,又派他前來捉拿浪隨心。浪隨心道:“不必緊張,孟先生是我朋友。”向孟銷魂抱拳道,“連日來多蒙孟先生照顧,今日脫困,又得孟先生撫琴相送,這番情義,在下定當銘感五內。”
侯、郭二人見說,遂恢複如常,也向孟銷魂抱了抱拳。孟銷魂微笑道:“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浪隨心聞言心頭溫熱,想要說些感激之話,卻又覺得大可不必,三君子中,他與柳狂書最是投緣,卻與孟銷魂最是知心,囉裡囉嗦,反倒顯得見外了。想起龍行雲的狡詐毒辣,三君子的忠厚正直,他心下好生不平,囁嚅著道:“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孟銷魂道:“我們是患難之交,還有什麼話不能說?”浪隨心道:“對‘鬼鼓’朱還,我瞭解不多,但先生和柳兄的為人,我是知道的,一直奇怪你們怎會死心塌地的跟隨龍行雲?”
孟銷魂神色一黯,良久未語。浪隨心道:“我並不是指責二位,只是感到困惑而已,孟先生切莫胡思亂想。”
孟銷魂搖了搖頭,嘆道:“我們和公子自幼相識,一同成長,公子待我們不薄,無論如何,我們絕不會背叛公子。何況我們有著共同的祖先,輔助公子完成大業,每一名黎族人都責無旁貸。”
浪隨心見說,不便再多言,心下卻想:“什麼狗屁大業,無非又是‘一統江湖’、‘光宗耀祖’等等,他造的殺孽還嫌少嗎?三君子的忠心不二值得稱頌,但不問對錯,效忠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卻另當別論了。”聽孟銷魂催道:“時間不早,幾位還是上船吧,金山畢竟是碧海重樓的天下,不要節外生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