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方璃養傷這段日子,白檸打算繼續擴充勢力,首當其沖便是距離最近的秀州滄浪派。掌門吳光遠在杭州與白檸、文修有過一面之緣,只道無德幫靠浪隨心的蔭庇,收了江南十餘幫派,使得二人野心大增,憑借幾手三腳貓功夫便來生事,當下嚴辭拒絕歸附,以致喪命在文修手中。接著二人又吞併了附近的幾個幫派,但有不從者,一律誅殺,很快二人便惡名遠播,令江南豪傑聞風喪膽。在他們的東徵西討下,無德幫果然勢力大增,人馬已達兩萬之眾,即便吳越國君也不敢等閑視之,急忙遣人封賜,以免外患未解,再生內憂。
白檸眼看著無德幫在自己手中日益壯大,足可告慰九泉之下的父親及祖母,不免沾沾自喜,接下來她要考慮的,便是如何整治林芳菲和浪隨心了。這天她找來文修,交待一番。文修不敢怠慢,立刻領命而去,快馬加鞭,一日之間趕到了金陵。他先在將軍府外轉了一圈,然後找一家客棧歇息,半夜時分爬了起來,躍窗而下,來到將軍府的一處院牆前面,飛身跳了進去。
他並不知道林芳菲住在何處,只得在屋頂飛來躍去,找到兩名巡夜的更夫,悄悄欺近,猛的從後面合身撲上,雙臂各勒住一人脖頸,不過所用力道不同,一人被當場勒斃,另一人只是呼吸困難,無法呼救。文修將活口及屍體一併拖到隱蔽處,低聲道:“你家小姐居於何處?敢不老實回答,他便是你的下場。”那更夫嚇得面如土色,連連點頭。文修稍稍松力,那更夫猛喘幾口,才顫聲道:“沿這條長廊一直走,出了長廊即向左轉,有一道垂花門,裡面便是小姐居住的院子,那棟紅色小樓是小姐的閨房……”一語甫畢,文修手臂一緊,將他也生生勒死,兩具屍體連同燈籠、梆子等物,悉數丟進草叢。
按照那更夫所指方向,文修摸到林芳菲的閣樓下面,抬頭瞧了瞧,樓內漆黑一團。深秋天氣,夜涼如水,閣樓四面門窗緊閉。文修取出匕首,輕輕撥開門閂,邁步上樓。月光被窗紙遮住,樓上光線很淡,隱約看見一張簡潔素雅的高床,輕紗垂地,朦朦朧朧。文修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去,挑開重重輕紗,忽然一隻纖纖素手從帳內探出,直向他心房按落。
文修微微後仰,只見帳內跳出一人,雙掌齊舞,連番攻到,正是林芳菲。文修暗道:“這丫頭好機警。”拳出如電,從掌影之間穿繞而過,砰地打在她肩頭。林芳菲嬌呼一聲,跌回到床上,文修用匕首指住她咽喉,笑道:“我該叫你林公子呢,還是林小姐?”
這時二人已相距較近,林芳菲看清是他,驚道:“文修?你……你哪來的武功?”文修笑道:“士別三日,即當刮目相看,何況你我闊別近一年之久。”他目光貪婪的盯著林芳菲那張俏臉,由衷嘆道,“果然是個美人兒!”
林芳菲臉一紅,心中飛速盤算道:“這家夥心數不正,半夜三更的摸進來,不知想怎樣?他若膽敢對我輕薄無禮,我……我寧願一死。”文修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的道:“放心吧,我對你沒興趣。”林芳菲略為心寬,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喜歡白姑娘對不對?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不必一見面就舞刀弄槍吧?你幾時到的金陵?怎不先打個招呼,我也好盛情款待你嘛。”
文修神色一凜,“少跟我來這套,實話告訴你,我這次是奉師妹之命,來毀了你這張臉。”原來白檸料定浪隨心離開無德幫後,必是來了金陵,與林芳菲日日歡聚,於是讓文修毀掉林芳菲容貌,倒要看看,一個滿臉疤痕的醜八怪,浪隨心還會不會喜歡?她的人生經過一系列變故之後,心理已發生扭曲,在她看來,直截了當的殺了林芳菲和浪隨心,似乎難解心頭之恨,不如用這個辦法,讓兩個人痛苦終生。
林芳菲聞言花容失色,暗暗叫苦:“先是翠羽,現在是白檸,我這張臉得罪誰了?”一想自己臉上刀疤縱橫的模樣,便不寒而慄,迅速思索著應對之策。
文修揚起匕首,便要劃下,林芳菲急道:“且慢!”匕首在她面前寸許的地方停下來,文修道:“你還有何話說?”林芳菲罵道:“你是個傻瓜,蠢驢,混蛋……”文修大怒,抬手打了她一記耳光。林芳菲倔強的瞪著她,繼續道:“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罵你是為了你好。”文修劍眉一挑,“哦?那你倒說說看。”
林芳菲抹了抹唇角血跡,問道:“你先說,白檸為何要讓你毀我容貌?”文修道:“她說只有如此,才能讓你們痛苦終生。”林芳菲蔑笑道:“果真如此,只怕痛苦終生的會是你吧?”文修奇道:“此話怎講?”林芳菲道:“白檸對隨心如何,你知不知道?”文修酸溜溜的道:“我當然知道,師妹喜歡小浪。”林芳菲道:“不是喜歡,是很很喜歡,就像你喜歡她一樣!”文修心中愈酸,不想承認,又心知肚明,索性沉默不語。
林芳菲又道:“假如我容貌盡毀,隨心必不會再喜歡我,那時白檸便可乘虛而入,從我身邊搶走隨心。”她一面說,一面偷偷觀察文修的表情變化,見他果然動容,心下暗喜,趁熱打鐵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肯為她賣命,必是希望最終能跟她結為夫妻,你這麼做,豈不是幫了別人,害了自己?瞎子都看得出來,她讓你毀我容貌,是為了跟我爭奪隨心,她說只為讓我和隨心痛苦終生,你便當真,不是傻瓜蠢驢混蛋又是什麼?”
文修一陣心煩意亂,覺得她的話頗有道理,自己一時鬼迷心竊,沒有想過這些。繼而想到現在的白檸愈來愈不簡單,她為了學“乾坤祭”,甘願嫁給仇人,可以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跟自己撒一個小小的謊,又何足為奇?
林芳菲道:“你毀我容貌毫無用處,若想得到白檸,只有一個辦法。”文修氣忿忿的道:“什麼辦法?”林芳菲眨眨眼睛,慧黠的道:“殺了浪隨心。”文修一拍大腿,“沒錯,只有浪隨心死了,她的心才會死。他現在何處?”林芳菲道:“我怎麼曉得,你自己去找啊。”文修匕首一送,冰冷的刃尖貼住她臉頰,獰笑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護著他?不說實話,我先劃爛你這張臉,再去找他。”林芳菲大懼道:“別……別,他……他住在青雲客棧……”
文修大喜,心道:“巧了,我和他恰好住在一個客棧。”正因為林芳菲能說出客棧的名字,他才信以為真。他和浪隨心、白檸一樣,都是突然學到了高明武學,至於基礎的點xue本領卻還不會,只得扯一條紗帳,將林芳菲手腳縛牢,堵住嘴巴,飄身下樓。
林芳菲終於吐出口長氣,這張臉蛋暫且算是保住了,但想文修趕到青雲客棧,若立刻查詢浪隨心,便會發現上當受騙,那時惱羞成怒,定還要返回來收拾自己。她奮力掙了掙,文修綁得很緊,難以掙脫。這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閨房,裡面的每一樣東西擺在哪裡,她都極為熟悉,想起桌案的抽屜中有一把拆紙刀,那是整間屋子唯一的利器。遂扭動嬌軀,像個包袱似的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