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其它小說>魔道爭鋒——秋語> 碧海雲天(一)
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碧海雲天(一) (1 / 2)

湖州是吳越國重鎮,與南唐相毗鄰,稱得上魚龍混雜,繁華熱鬧。苕溪之畔的青石路,綿延數裡,這便是湖州最熱鬧的青溪大街。街邊商肆林立,人煙稠集,商賈紈絝、販夫走卒,無所不有。街面上,賣泗安酥糖的、賣南潯定勝糕的、賣烏程酒的,各種香味夾雜著叫賣的吆喝聲,融進溫潤的空氣,也融化了連年戰亂所帶給人們的緊張與疲憊。街邊的青樓歌館恢複了寧靜,雲鬢散亂的歌妓舞女慵懶的斜倚在曲欄邊,望著默默東流的春溪水,望著水面上的落紅,一個個愁眉深鎖,也許,她們知道自己的命運便如這殘花吧?

在喧囂的街頭,有一處獨特的所在,引得過往路人駐足圍觀。那是一塊洗得泛白的布障,後面隱隱傳出說話之聲,聲音極低,有粗有細,卻是幾個賊子計議偷盜一大戶人家。接著窸窸窣窣,聽來是翻牆進了宅院,忽而犬聲大吠,群賊驚懼奔走,腳步聲,吵嚷聲,兒啼聲,瞬間交雜成一片。

圍觀者都屏住呼吸,盯著那塊布障,直如身臨其境。隨後響起刀棒撞擊的鏗鏗聲,群賊有怒罵的,有頑抗的,也有奔逃的,偶爾還發出一聲慘號,眾聲並作,無不惟妙惟肖。人們正提心吊膽,聽得津津有味,聲音卻戛然而止,布障拉開,一名二十出頭的男子滿面堆笑,出現在眾人面前。向四周抱了抱拳,展開手中那把破舊的摺扇,伸了出去。

他穿一件破破爛爛的麻布長衫,頭頂的冠帽只剩一隻幞角,看上去活像個乞丐。此人叫浪隨心,本是一介書生,胸中頗有文墨,只因連年戰亂,各國無不重武輕文,手無縛雞之力的他,自然得不到出人頭地的機會,若不是早年學得一些口技本領,藉以混幾個餬口錢,恐怕早便餓死街頭了。

他見圍觀者紛紛探手入懷,喜形於色,雖然多是些零散的銅錢,但這一日三餐總算有了著落。然而就在這時,一夥彪形大漢突然闖了出來,見到年輕男人便強行扯開衣衫,觀其前胸,似乎在尋找什麼。

浪隨心伸出摺扇,尚未及收得半個銅板,眾百姓便被駭得一鬨而散,浪隨心大為光火,心裡怒罵:“狗雜種們來得真巧,害得我白白磨了半天嘴皮子。”

當地百姓都知道那夥大漢是無德幫的惡棍,絲毫不敢違拗,男人們戰戰兢兢的任其檢視,女人則遠遠的躲了。無德幫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幫主姓白,名歡喜,他提出的口號便是——“不能流芳千古,那便遺臭萬年,江湖有我,永無寧日。”於是無德幫成了藏汙納垢之所,幫眾都是些下三濫的角色,專幹為害鄉裡的勾當,城內的商肆店鋪,幾乎都要按月向無德幫納貢,方可保人財平安。但是這次他們不收錢,只搜身,反倒讓人感覺蹊蹺。

他們查的非常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年輕男人,可是忙活半天,始終一無所獲,情緒也隨之煩燥起來。街邊有一個賣湯圓的攤棚,業主是個年過半百的老漢,他們的目標不在老年人,徑直闖進棚內,指著裡面一名正在吃湯圓的少年吼道:“把衣衫解開。”

少年抬起頭,笑道:“我雖為男子,但大庭廣眾之下袒胸露懷,未免有失風雅,幾位究竟想看什麼?我一介書生,想必沒有大爺要找的東西。”他本就生得俊美,這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又增了幾分俏皮。

一大漢道:“少廢話,讓我看看。”說著伸手去扯他衣衫。少年一慌,托住那大漢手腕,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低斥道:“無禮!”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憤怒,兩頰竟像火燒般的紅。

人們不敢靠近,只遠遠的觀瞧,無不替這少年捏了把汗,畢竟在這個地方,還從未見過敢惹無德幫的人,更不消說動手了。

那大漢吃他一記耳光,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一時怔在當場。後面為首的大漢嘿嘿一笑,“嗬,還是個練家子!”抄起板凳擲了過去。少年順力一引,那板凳在空中轉了兩圈,旋即飛回。那大漢揮拳將板凳打個粉碎,欺至桌前,掄拳便砸。少年覷得真切,“砰”地抓住那大漢手臂,看他弱不禁風的模樣,竟還有一股子力氣,將那大漢拉得一個踉蹌,撲在桌上。少年抓起湯圓碗,扣在大漢頭頂,抿嘴笑道:“請你吃湯圓,不必客氣。”隨後一腳將他踢開。

那大漢雖未負傷,但滿臉汁水,頭上還頂著幾顆湯圓,看上去十分狼狽,不由得惱羞成怒,抹了把臉,叫道:“給我打死他。”眾惡漢一齊沖入攤棚,有的還擎出了利器。那少年雙腿騰空,有如柳枝輕搖,眾惡漢未及近身,便都被他踢了出去,一時間桌翻椅傾,賣湯圓的老漢叫苦不疊。

為首那漢子見不是對手,指著他道:“臭小子你有種,敢不敢報上姓名?”少年拱手笑道:“好說,在下林方飛。”那大漢惡狠狠的道:“姓林的,等著瞧。”轉過身來,正看見浪隨心在拍掌叫好,他平日作威作福慣了,如今吃這大虧,在湖州百姓面前未免下不來臺,偏偏遇到浪隨心這不識趣的,如何不惱羞成怒?罵了聲:“好你媽個頭。”一腳將浪隨心踢翻,摺扇摔在地上,從中間裂為兩半。他鬥不過林方飛,卻將怒火撒在浪隨心身上,這時餘怒未消,又把他提了起來,打算帶回去繼續整治。

眾惡漢簇擁著向溪邊而去,林方飛掠出攤棚,叫道:“把人放下。”眾惡漢哪肯理會,跳上一隻渡船,逼迫艄公搖櫓,飛快的往下游去了。林方飛兀自不肯罷休,拾起浪隨心掉落的摺扇,追到溪邊,也揀只小船跳上去,向艄公道:“追上他們。”艄公不敢得罪無德幫的惡徒,又忌憚林方飛武功了得,只好硬著頭皮撐船追趕,卻並不盡力。眼看著大船越去越遠,林方飛急道:“船小人少,反倒快不過他們,想必你未盡全力,信不信我把你丟到水裡喂魚?”他雖十分俊美,但瞪起眼睛,面籠寒霜,仍令人懼怕。無奈之下,艄公只得賣力撐船,漸漸趕上。

眾惡漢見小船迫近,紛紛擲出手中利器,林方飛以摺扇左撥右擋,悉數蕩開。浪隨心見救星追來,拼命招手呼救:“公子救我。”卻見兩名惡漢“撲通、撲通”跳入水中,林方飛正不明所以,陡覺腳下猛的一震。只見那艄公嚇得面如土色,說了聲:“公子,快逃命吧。”言畢跳到水裡,遊向岸邊。

“哎……”林方飛登時慌了神,他既不會游水,又不會撐船,被獨自撇在船上,心中自然極為惶恐。這時船身又一晃,林方飛一個趔趄,忙單手扶住船幫,可是船身繼續搖晃不止,這樣下去,他遲早要被掀下水。他突然明白過來,定是那兩名惡漢在水下搞的鬼,自己若到了水裡,可就不是他們的對手了,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且先上岸才好。想到這飛身而起,貼著水面掠出一丈多遠,足尖在游出一半的艄公頭上一點,又飛出一丈,落在岸上。雖然他憑借高明的輕功保住性命,但想救那書生已經不可能了,眼看大船順流而去,直氣得他連連頓足。

兩名惡漢回到船上,眾人哈哈大笑,都道:“那臭小子見機得快,否則讓他在苕溪做個水鬼。”為首那漢子卻憂心忡忡的道:“這筆帳日後自會與他清算,可幫主要找的人沒有找到,卻如何是好?”一人說道:“回去便說找遍了整條青溪大街,也沒看到那樣一個人,反正還有十幾路兄弟呢,讓他們去找好了。”

另一人斥道:“你懂個屁,張大哥正是擔心被別人搶了功勞,沒了賞銀不說,幫主更會以為我們是飯桶。”聞聽此言,笑聲頓絕。為首那漢子點頭道:“沒錯,我張驢始終不得幫主器重,兄弟們跟著我,也沒能混出個樣來,原以為這次是咱們立功的好機會,哪承想找個人比殺個人還難,又遇到這麼一檔子事,唉。”

先前說話之人目光落在浪隨心臉上,嘿嘿笑道:“不就是胸口有三顆痣的人嗎,這有何難?”張驢還道他有所發現,一把將那書生衣衫撕開,卻連一顆痣也沒有看到,不禁怒道:“阿昌,你他孃的自己看,哪裡有痣?”

林方飛被迫上岸後,浪隨心便沒了指望,苦著臉坐在船板上,尋思這群惡棍將會如何對付自己。他在街頭賣藝的時候,沒少受無德幫的欺負,剛剛又被他們攪得收不到賞錢,正自氣苦,見林方飛舉手投足間,便打得他們落花流水,遂忍不住拍掌叫好,哪知禍從口出,落在他們手裡,還指望能活著回來?他正憂心忡忡,被張驢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忙賠笑道:“大爺想必是誤會了,方才小人拍手叫好,那是給各位大爺助威呢。唔,張大爺器宇軒昂,一表人才,果然是英雄人物,那臭小子豈是您的對手?小人瞧他氣色,當是受了內傷。”

張驢明知這是溜須拍馬,但仍十分順氣,摸著胡荏道:“小子有眼力,我那一拳用力過猛,險些撲翻了桌子,不過我的拳風,已經震傷了他的心脈。”浪隨心立刻肅然起敬,抱拳道:“以拳風傷人,放眼天下,恐怕再無第二人能夠做到。”張驢虎目一瞪,“少放屁,我們幫主神功蓋世,強過我甚多。”浪隨心縮了縮脖,訕笑道:“是,是,小人原本正有此意,既然大爺不準,小人憋著好了。”

眾漢面面相覷,無德幫向來自認是最下三濫的門派,卻沒想到此人竟比他們還不要臉。阿昌附在張驢耳旁,低語幾句,張驢一拍大腿,眉開眼笑道:“妙啊,就這麼辦。”他俯下身,盯著滿臉泥汙的書生,問道:“小子,你怎麼稱呼?”浪隨心道:“小人浪隨心。”張驢道:“你願不願意加入無德幫,跟咱們一同享福?”

沒有了 目錄 +書籤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