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淮可以說是很無奈了。
這個名字,決定得那般隨便。父母,連同身世……師父都隻字不提。當然他也不是沒問過,只是每一回都被師父的回答噎住:無論你是什麼身世,都得潛心修行,跑不了了。
可如若他有元戒那樣的身世,大可在自己家裡刻苦鑽研為商之道,何苦在人間谷寡慾至死。
他是個天生的病秧子,最遠的記憶就是自己的熱病,燒的宛如身在陰界的油鍋中,燒得他什麼都不記得。他那時可慌呢。但師父卻在一旁面無表情,二話不說便將他攬在懷裡,給他輸送靈力,讓溫和的靈力包裹他的身體。裘千淮不認得這個地方,但流入體內的這股靈力卻讓他無比安心。師父告訴他的這個名字,無論他如何問,師父都解釋不出意義來,可見其隨意了。
白芹雖然比同輩師兄弟年少,理解的速度卻比他們快上幾倍。可師父竟比對白芹更加偏愛裘千淮,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偏愛,外勤帶了什麼好東西、新奇事物,師父都第一個給他,真不知道他有什麼本事比得過其他弟子。
所以,您到底為什麼待我這般好呢?
裘千淮蜷在角落裡,寒風侵骨,凍的人哆嗦,卻又一動不動。身旁蹲了個乞丐,像是對他佔了自己的窩十分不滿。裘千淮把自己的頭埋起來,像個情感受挫的老男人。倘若讓認識的人瞧見,只會覺得他這模樣十分可笑。
真冷。
想師父了。
“啊嚏……”
為了洗洗腦子裡那些逢春娘娘的爛肉臉,裘千淮雙手猛勁拍拍自己的頭,拍過晃悠幾下也沒能抬起來,身子懶趴趴地縮成一團,把寶貝的自己藏得更嚴實。可他卻聞到自己胳膊上起紅疹的地方,生出一股怪味……
“……”
他自己也知道,逢春娘娘並沒什麼好怕的,不就是醜麼……區區一個妖女還想動搖仙人的地位,簡直荒誕無理。如果不是她這幾百年沒做什麼大惡,逢春盟也一定早被人間谷圍剿幹淨了,哪能發展成現在這浩大的逢春一派。
可就是不得不對那張臉發怵。
不老真仙啊,你什麼時候顯個靈。把逢春娘娘收了吧……裘千淮心下這樣想著,竟倏地幽幽笑出聲來……
這輩子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拐角沒兩丈遠的說書臺子,說著那個已經聽了上百遍的,老掉牙的故事……此刻竟仍是圍滿了人。
“你說什麼?”
裘千淮不自覺地開口問,可顯然對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於是他又大聲重複了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說書人長得肥頭大耳,雖然五官、氣質都頗顯得有文化,雙眼迷成一條縫,根本就往臺下瞅,講得好似連自己都沉浸其中。他沒注意看是誰問的,全當是一個普通的、剛擠進來的聽眾:“誒沒聽過吧!這是可是南邊羌揚城的話本!”
裘千淮又道:“你方才說的是……不老真仙?”
說書人清清嗓又道:“羌揚城那,可是太平啊!不老真仙‘庇佑’啊!”他說的話跟語調完全相反,句末的笑聲牽帶著嘲諷。而臺下的人們也符合著他笑。“羌揚城說的跟我們這不一樣,聽著新鮮。”說書人這句話是對裘千淮說,顯然他還沒看得清那角落裡的是一個道士,如若他知道,定然不敢這般放肆地說不老真仙的不是。
聽眾們紛紛嚷嚷,聲音很雜:
“不老真仙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