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算是問到點上了,裘千淮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柳梢青竟是先開口替裘千淮給了一個答案。
“他還恨師叔對他不好麼……”她捂著嘴十分慌張。裘千淮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反應,一手撫在她肩膀上安慰:“你就想太多,你們對他的好我都看得出來,他肯定也知道。”
柳梢青目光閃躲:“梁下巴每次□□他,總是說話太毒,我沒……制止他。後來聽說封戒掉下山崖我才覺得,當時明明可以對他……更好一些。”
裘千淮道:“不用擔心。”他肯定記得你們對他的好,就像封瑭一直記得我對他的好一樣。
……
“主人!”方戰肆很喜歡這裡,他感覺對這個地方很熟悉,雖然他並不記得怎麼什麼時候來過。他從房簷上跳下來,磚瓦互碰發出清脆的響聲。木色衣裳的少年立在裘千淮面前,裘千淮伸手摸摸他的頭。“主人,娘娘叫我呢。”
只見他手上拿著一捧漂亮的花,紅紅紫紫的,能看見他的臉上洋溢著純樸真摯的心意。
“好,你去吧。”裘千淮道。話音剛落,方戰肆便又一次躍上房頂,三步一回頭地奔去東北方的人間院了。
石柱上的老虎張牙舞爪似的,裘千淮看著發毛。千年前自己派人建的人間谷的門派時,遠沒有建得現在這麼大,更沒有這麼多人。就是一個普通不出名的小門派,有人說這太窮,太苦,不想來。更有人嫌棄他“不老”這個名字起的太怪,嫌棄他起名廢,可以說是多膚淺的人都見過了。
從來傲骨配寒裳。
他究竟算是活了一千年,還是活了一年,重複了一千遍。
裘千淮抬頭望了望天,天仍湛藍,他愣神凝視著雲。恍惚間天邊忽然出現了一道光,就直沖雲霄而上。倏地炸開,成了一團錦花。煙花轉瞬即逝。可裘千淮卻像是連腦內都跟著它炸開了。他惶惶邁開步子。
可還是忍不住,越來越快,最後跑了起來。
俏麗的人還在等他。水江逢靜坐在案前,一抹豔紅比晚霞還動人。裘千淮拿過腰上的葫蘆小啜半口酒,而後才敢走進去,將那抹顏色收進眼底。
彼此無聲。
煙花卻又放了起來,裘千淮不說話,水江逢卻先掃了一眼擺在桌上的飯菜,對他盈盈笑道:“先吃飽再說。”
裘千淮能感覺得到自己眉毛在顫抖,他強迫自己堅持下去。接過對方遞來的酒。裘千淮搖晃杯子,聽了三聲煙火的轟聲才飲下。他覺得這酒液清澈無比,可此時卻想念起了石流鎮的濁酒。
“你醉了。”水江逢宣佈般道。
裘千淮眯著眼睛,緩緩低下了頭不清醒地應了一聲“嗯”。
從不論誰真誰假,僅憑一風花雪月債,他就必須將這口酒飲幹淨。
水江逢伸手撫摸了他枕著桌案的頭,垂眸看了看,杯中一滴不剩。她的臉上的吃驚之色轉瞬即逝。
……
他聽到弟子們呼喚師父的聲音。他聽見百姓呼喚道長的聲音。以及逢春呼喚陛下的聲音。
裘千淮醒來,天邊已經布滿紅雲,屋外皆是朝霞路。眼前的,是華麗裝束的水江逢,還有熊熊燃燒的火。
“果然我的劫難,還是你。”
裘千淮感覺四肢乏力,硬撐著站起來,幸虧自己在喝下水江逢的酒前,在口中含了半口丹洛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