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恨林泓逸,實則更恨的是自己。
若有那許薴玉的三分陰險、七分毒辣,何愁不能在這泓親王府立足?怎會聽之任之受人欺辱,以至於陰差陽錯害雨潞斷送了性命?
娘時常告訴她,人要心存良善,卻從未教過她,人更應懂自保。
連自身都保全不了,談何護他人周全?
“娘娘,您就別難過了,您看,這狸花貓都守了您整整一夜了。”梓露端來一碗熱粥,放在靈堂外頭的桌上,柔聲勸許卿卿多喝幾口,免得熬壞了身子。
她雖不知事情的原委,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幾分。
那死去的前朝亂黨,十有八九是娘娘的故人,否則娘娘何至於如此傷心?
狸花貓在許卿卿腳下蹭了蹭,抬起小腦袋瞧著許卿卿,似在回應梓露方才說的話。
許卿卿拿起羹匙,舀了一口粥。
熱粥吃進嘴裡,嚥進肚裡,心裡的寒冷一時間似乎驅散了幾分。
她依稀記得年幼時,每到秋風乍起,雨潞便會在冷宮裡支起一口鐵鍋,去御膳房討些剩飯,將那些飯慢慢煮成軟乎乎的米粥。
冷宮裡日子雖苦,卻平靜無波,小小的一方天地,從來不見血腥,只有生老病死,沒有勾心鬥角、喊打喊殺……
許卿卿懷念母親,思念雨潞,卻唯獨不想念自己那昏庸無能的父皇。
有時她甚至會想,若母親沒被擄到驪國,沒有早產生下她,或許能一生安穩,不必經受如此多的磨難……
越想越覺得淒涼,越淒涼越無法釋懷,梓露見她心中難受,索性從別苑的床下抱出一個紅布封的罈子——竟是一罈女兒紅。
“為何我床下會有酒?”許卿卿不解。
“這是奴婢前幾日從庫房搬來的,奴婢家鄉有個風俗,女子出嫁之前要在床下埋酒,酒越陳,夫妻就越恩愛。這酒本該在昨日拜堂時喝,可昨日出了那種事,奴婢一下子全給忘了,希望今日補上為時不晚。”梓露道。
許卿卿看著她躍躍欲試的神色,實在不忍澆了她的興頭。
她與林泓逸哪裡算是什麼夫妻?
連夫妻都不是,又談何恩愛?
許是承載了梓露太多希翼,這酒的味道濃郁極了。
許卿卿是頭一次飲酒,她從不知酒是這樣一種味道,一路從喉嚨辣到心裡,嗆得她忍不住咳嗽連連。
“娘娘,您的臉,真紅……”梓露抿唇。
許卿卿分明只喝了一杯,頭卻昏昏沉沉,伸手捂臉,臉燙得出奇。
“姑娘,冬日裡的酒,要熱著才好喝。您房中不是有個小爐嗎,奴婢這就去將爐子點上,扶您回房吃菜熱酒。”梓露道。
她做事雷厲風行,房中很快就酒香四溢。
幾盤糕點擺在小桌上,有芙蓉糕,有玉荷酥,還有幾隻小巧精緻的水晶餃。
許卿卿從不知什麼叫“醉”,只覺得那酒香味出奇的好聞,便又飲了兩杯。
“娘娘,您臉上就跟搽了胭脂似的,真好看。”梓露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