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如何趴在屋脊上看到這一幕,不僅在內心默默地嘆了口氣。這世間女子本就艱辛,雖然男子也有諸多不易,但這世道對男子最大的偏心就在於,他們自小就被告之人生絕無投機取巧,凡事都要努力爭取。而女子則可依靠父兄,靠夫家,靠美貌,靠柔弱。殊不知這些看似不辛苦的道路,偏偏恰是最辛苦的路。靠山山會到,靠水水會流。不義之財,付出的往往比想象中更多。
有些女孩子是自己糊塗,有些則是父母糊塗。這些父母往往還在做白日夢,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就寄希望於女兒拿身體去換這些富貴榮華。然而這世界上有什麼是免費的嗎?當然沒有!你想要的都要拿東西去換,於是就有人拿時間換金錢,有人拿安逸換權利,有人拿勤奮換報酬,有人拿青春鮮活的生命換一捧珠寶,有人拿自由的靈魂去換萬人追捧。也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可言,不過都是求仁得仁擺了。怕就怕人生到頭終是一場空,想要的全都得不到。
另一邊,吳志恆尾隨著郎中和少年。那郎中看似老邁,步伐卻很快,扛著一個人還能步履如飛,可見他身上也是帶了功夫的。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口枯井,二人將床單包裹的屍首扔了下去,只聽見井底下噗通一個悶聲。接著郎中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快速地開啟,倒了些粉末進去。二人默立在井邊,待井底屍體都化沒了,就轉身回了小院。吳志恆也像個影子一樣繼續跟在後面。
廂房裡面,金鐘輕輕一抖,女子的身體立在軟榻上,片刻就向另一邊倒去,瞪著眼睛軟塌塌地跌在虎皮上。金鐘轉身走到化妝臺前,用那雙肥大卻靈敏異常的手指扣開化妝臺的底部,從裡面取出一個小盒子。這個鐵盒並不大,上面還刻著富有異域情調的暗紋。
就在這時,廂房外響起了那個郎中低沉的聲音,”回老爺的話,在下已經處理完了。“
”嗯,進來吧。“金鐘放下鐵盒,招呼外面的兩個人進來。
郎中和少年進屋之後連看都沒有看向軟榻上的女人。金鐘揹負雙手,在屋中央拖著肥胖的身體來來回回不停的踱步,冷冷道,”我要去一趟康裡。“只聽晚風中隱隱傳來更鼓之聲,金鐘霍然轉身道:“子時到了。”
突聽窗外”籲”的一聲,有個故意壓低的男聲說道,“如此好物怎可獨享,借來用用吧。”
少年箭步衝到窗前一掌震開窗戶,只見遠處黑暗中卓立一個高大的人影,手裡託著一個和鐵盒一樣大小的物件。燭影搖紅,風聲響動,少年已穿窗而出。
就連看著老成穩重的郎中,此刻也忍不住顫聲問道,“老爺,他手中的可是公驗鐵盒?”語畢也不等金鐘回答,“我瞧得清楚,定不會錯。”於是一跺腳,人也躍了出去。
金鐘表面上還保持著他身為中年人的穩重,但是他的舌頭已經開始打顫了,“別人會中計,我不會的,我不會的。”他一雙眼睛狠狠地盯那鐵盒,一步步走了過去。金鐘開啟鐵盒,裡面有道暗門,他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雙手,開啟了這個暗門,一眼就看見那張公驗仍然好好地躺在盒子裡面。然而金鐘還來不及鬆口氣,突聽身後“當”的一聲巨響,他緊繃的身體此時就像一隻炸了毛的貓,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大驚之下,只見一道黑影襲來,金鐘雖然有不少肥肉,但是身手仍舊敏捷,當即凌空一個翻身,一雙肥掌已連環擊出,
但身後哪還有人影?
林如何趁著那聲巨響一躍翻到院子外面,躲在黑暗中等待著那個黑衣男子現身。
待金鐘再轉回他那層層疊加的肥肉,失神地瞧著桌上那一支普通的胭脂鐵盒,整個人就此垮下了去,哪兒還有昔日的風采呢?他獨自喃喃道,“哪去了?我的盒子哪去了?”他不甘心地開啟那個胭脂盒,裡面香氣撲鼻,哪兒還有什麼公驗呢。
身後風聲搜搜,郎中和少年一發現中計就掉頭返回。一進屋就看到金鐘險些昏過去的場景,少年忍不住脫口而出,“是銀柳,定是銀柳乾的。”
這是林如何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之後她就隨著前面的吳志恆一同消失在了黑夜裡。
到了城外,林如何與吳志恆找了寄存的兩匹馬,解開韁繩一躍到馬背之上,絕塵而去。行至荒漠邊緣的時候,他們回頭確認再無追兵之後就慢了下來。吳志恆從懷中拿出鐵盒,在月色下開啟,裡面果真有一張公驗,上面寫著“康裡府通關文牒”,下面還附有金鐘的大名。
“你身上怎麼帶著女人的胭脂盒?”林如何湊過去問道。
“葉兒這是吃醋了?”
“這麼說在金鐘的背後是突厥人了?”林如何知道吳志恆又要開始胡說八道了。這人簡直沒有一刻正經的。
“唉,我這是買來等著下次你生氣的時候哄你的,上好的胭脂就這麼便宜他了。”
林如何突然很想剝開吳志恆的衣服看看裡面都藏了些什麼東西,要是可以的話,她還想開啟他的腦子看看裡面都有什麼。大漠中的夜晚永遠是清涼的,夜涼如水。兩個多情的年青人,在一個陌生而美麗的邊塞小城,吳志恆低頭對上林如何美麗的雙眼,”要不要和我一起來一場異域旅行?“林如何覺得整個人都要抑鬱了。
”咱們用這張公驗,走一趟康裡。這些突厥人應該是知道隴右軍正在調查羅布泊的事情,所以才僱金鐘去夜襲隴右軍營。沒準康裡城內就藏著羅布泊的秘密。“斷了一下,吳志恆接著說,”不過走之前,咱們要去找一個人。“
”你是說。。。你有把握她能幫忙?“
吳志恆仰頭看向滿天的星斗,笑了笑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