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婉心裡對於宋媛的那一點點嫉妒,終於被這一個笑慢慢拂散了,只要雲長道能對她笑,她是遊婉還是宋媛,都不重要了吧?
當晚雲長道跟她講了很多槐蔭鬼柳的事情,還教了她一個極易的符紋,如何將一隻蟲子變成一隻蝴蝶,蝴蝶是宋媛最喜歡的生物,她身上的本命蟲是蛇瞞,吸血兇狠而且醜陋,她喜歡漂亮的蝴蝶。
雲長道問了許多蟲子的事情,遊婉知無不言,甚至提及了蟲崖的美景,雲長道聽著心生嚮往,遊婉雖然知道不對,可少年深思的模樣讓她連心都揪緊了,她恨不得直接將他拉入夢中,讓他看看蟲崖的美景,可她也怕,怕他想看的不只是那美景。
好日子總是有時限的,半個月後,雲長道回了江北何家,遊婉卻對於裝宋媛似乎已經習慣了,她阿爹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但她既然套出了他想要的,還以為她春心大動,自然也不會管。
雲長道會時不時寫信帶東西給她,送信的是一隻屍鸞,雖然是隻死的,但屍體不腐,毛色依舊鮮豔,讓遊婉有一種青鸞傳音,鸞鳳和鳴的歡喜。
遊婉會在半夜偷偷跑到村口收信,阿爹會幫她瞞著阿孃。
而她給雲長道寫信時,只會用蝴蝶,以蝶傳信,這是宋媛最拿手的,那時她已經學會了初極的造畜之術,能變出臉龐大的蝴蝶,薄薄的一封信,每次她都會用兩只蝴蝶相送。
雲長道給她青鸞傳音,鸞鳳和鳴;她就還他,蝴蝶雙飛,情意綿綿。
遊婉發覺自已在雲長道面前越發像宋媛時,是在十六歲的時候,從見過雲長道後,她和宋媛再也沒有換過身體,就算在夢裡也只是說說話,再也沒有談論過雲長道,可她發現她行事穿衣都越發的向宋媛,更甚至每晚打量宋媛時,會細致的打量著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陰魂,然後改變不像的地方。
十六歲那年,阿孃又出了一次遠門,阿爹在第二天晚上,突然將她的床挪開,帶著她開始朝下挖。
遊婉這才知道自己睡了十六歲的床底下,居然還有那樣一個存在,漆黑的根須盤轉著又被她的血開啟,裡面一條條巨大的蛇骨盤放著,上面還貼了符紙縮小,卻依舊顯得巨大無比,遊婉還在震驚著,她阿爹就已然將這些蛇骨收了起來,讓她以碟傳信,叫雲長道用屍鸞帶他們和這些蛇骨去何家。
遊婉知道阿爹和雲家在商量著什麼,但蛇骨通巫,性邪且怪,她床底下連著入口,這些東西就是遊家的,她在當初與宋媛交換身體時,就已經知道了遊家和蟲崖宋家的關系,他阿爹放著富甲滇南的蟲崖不要,卻跑到遊家入贅,天天下地,肯定有所圖謀。
她想阻止,可阿爹說他已經約了雲長道和他爹,今晚如若不將這十條蛇骨送過去,雲長道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出何家了。
雲長道在何家受了多少排擠,吃了多少苦,遊婉多少能猜到一點,而更讓她下定決心的是,阿爹從掏出了一對蛇骨杖。
蛇骨斷口處微有玉化之象,證明這對蛇骨杖年代久遠,阿爹告訴她,這是雲長道他爹用來定親的,而遊家的東西,就是這十條蛇骨。
突然來的狂喜沖散了遊婉所有的顧慮,遊家向來一脈單傳,她是阿孃獨女,這些東西遲早都是她的,給她當嫁妝也沒什麼。
當她和阿爹將東西送到何家時,雲長道只是沉沉的看著她,沒有信中的溫情,更沒有離開時那種燦爛得讓人心尖發癢的笑意,遊婉努力學著宋媛的模樣朝他笑,雲長道雖然笑著點頭,但那雙藏著精明的眼裡,卻並不見喜色。
更讓遊婉不明白的是,阿爹從她身上取走了所有的蛇瞞。
那蟲子是她和宋媛身體相通的標誌,她身上的蛇瞞就是宋媛身上的,而蛇瞞是宋媛的本命蟲,是她用身上精血化的。
她似乎感覺到了哪裡不對,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只記得那一晚元生院內,燈火通明,屍鸞展著翅膀在空中盤旋尋視,何家家主以及主要人物全部都聚在雲長道的院子裡,還未到二十歲的雲長道在一堆長輩,更甚至老者面前,侃侃而談,用指尖在一條條蛇骨上,用符紋記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