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應該已經和家人團聚了吧,他想。
在將蘭情軀體放入冷凍艙的第五個月,他帶著冷凍艙如約回到曾經的雪山。
皚皚山腳下,一灣晶瑩川水繞過平地,滋潤出滿地青草。就在不久前,這裡還是用嚴寒吞噬了無數條生命的白色荒漠。
沁涼的水流潺潺而過,中央ai銷毀前釋放的能量融化了部分冰雪,一汪清水無心插柳自雪山奔下。
他在山腳下撿到碎石,立在地上,充當母親、弟弟衣冠冢的墓碑,還有其他同伴的。不久,山腳下的房屋建好後墓碑也跟著翻新材料。
過去的人類怎麼立墓碑來著?要寫上名諱,還有身份。但他們沒有姓名,沒有身份,墓碑上空空如也。
不過不要緊,他認得清每一個同伴,他們活在他記憶裡。
山腳下的草木果蔬一年比一年繁茂,初來時立的木樁被藤條編織成花園,他一個人守墓多年,終於,這座花園迎來第一位踏足的客人。
是一隻豬。
它西裝革履,嘴裡叼著煙鬥,說它們正在和人類合作研發新的飛船。平等國人的數量太少了,不得不和動物們聯手,互相分配利益。
這顆星球太小了,大家想要開疆擴土,去太空裡攫取更多的資源、尋找可能宜居的星球,它問少年有沒有興趣加入。
“我等人。”他以藉口搪塞過去,繼續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中。
他沒有忘記,他對蘭情承諾過研發讓她能身穿回家的方法,這樣她不用寄宿在別人的身體裡了。
研發的過程已經能耗費一個人大量心力,成功率是……零,均以失敗告終。
自從人類建立了新政權把資源都集聚起來研發星際飛船後,他的私人研究就更難了。
關於飛船的研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人類發現了埋藏在地底星際聯邦時代的飛船資料,照貓畫虎調整著實驗。
而少年的研究再一次失敗。他鬱悶了一小會兒,轉著輪椅來到花園。花園已經擴建成一座庭院,門外依稀能看見沐浴在光裡的墓碑。
他在每個碑前放下一束花,又想起蘭情。墓碑旁有一個空位置,是他為自己預留的,可如果她醒來之前他已經提前躺進去了呢?
連一個醒來迎接她的人都沒有。
那座長草的空墓被填平了,一根鏟子撇在地上。少年來到冷凍艙前,從艙外看去,泡在液體裡的人臉模糊難辨。
蘭情還是沒有醒來。他說不上是慶幸或是難過。
慶幸她仍然在一個美好的世界裡存活,過著想要的生活;難過以自己的壽命,也許等不到她睜眼的那天。
如果那一天到來了又該怎麼辦?她不喜歡這個世界,自己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將她真正送回屬於她的世界。當她發現還要在這個世界繼續生活的時候,會責怪他嗎?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揣測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