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頷首應下。
當這份供書被呈送到禦書房的桌案上時,寧澈看著那三頁紙,沉默良久。
“喬喬。”他習慣性的喊了夏綾的名字,這兩個字,總能讓他得到片刻的安穩。
“有了這個東西,她的皇後是一定做不成的了。可你知道,這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夏綾垂眸道:“史書上,會永遠給你落下一筆,帝後不和的汙點了。”
寧澈微微搖了搖頭。
他並不在乎史書上如何書寫他這段並不和睦的婚姻。西漢武帝有巫蠱之禍,唐太宗玄武門誅殺兄弟,就連本朝太宗文皇帝,也有靖難篡位不正不順之說。他們都有汙點,但都不妨礙他們依舊是曠古賢君。
寧澈很久之前便已明白,身為帝王,抹去汙點靠的不是謹小慎微,而是要有更大的功績載於史冊,汙點才會顯得微不足道。
這根本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
可是。
一旦皇後被廢,朝野上便會立刻掀起讓他另立新後的呼聲。他是可以靠強權拖延一段時日,但那些文官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們會在哪裡入手呢。純孝。
請立先帝皇後,封固陵寢。聖母梓宮歸位,帝後一體,父母的禮制都已全了,為表孝道,他還有什麼理由不立皇後呢。
事涉祖宗國法,一旦被提上案頭,這事他拖不了,也不敢拖。
但他與夏綾的情分,也就走到盡頭了。
這才是懸在他頭上,他最怕落下的那把劍。
“阿澈?”見他久久不語,夏綾有些擔心的喚了他一聲。
“哦。”寧澈恍然回神,終是喟嘆一聲,“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皇後既已認了她是自己一心求死,那方苒頭上的罪名,自是不攻自破了。
監禁這數月以來,她的行動雖不得自由,但皇上遣了禦醫來為她診治身上的傷口,又準許尚宮局每日派兩名女史輪流照顧她的起居。是以這段時日,方苒過得雖不算舒坦,但至少算體面。
因用刑的時候傷了筋骨,她現在走路還不甚穩當。夏綾安排了一頂小轎,將方苒抬回了乾東五所,扶她回到從前的住處休息。
方苒坐在床邊,看著夏綾忙忙叨叨的來回張羅,一會去開窗通風,一會出門去燒熱水,一會又吩咐隨行內侍去準備飯食。看到她健步如飛的樣子,方苒心中湧起一絲羨慕。
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由於上刑時傷的太重,時至今日她的十指上仍纏著厚厚的紗布。方苒微微抬起腕子,五指微攏,嘗試著比了個手勢。
是握筆的姿勢。
“綾兒。”方苒將夏綾喚過來,讓她與自己坐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