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前頭寫的都是些廢立皇後的苛責之言,讀起來頗為拗口,一看便是出自禮部的手筆。及至看到最後,帝王璽印壓著的白紙黑字明白寫到,褫奪封號,退居陪京。
大燕建國之初,國都本是定於南京的。自文皇遷都北京後,南北二京並立,南京只作為陪都。
但南京仍保留有一套完整的宮城,先頭寧澈以謁孝陵的名義去南京巡察時,便就直接住在南京皇宮中。
此番讓紀瑤去南京,看似是貶斥,但實則就是放她回了故鄉。等再過幾年,中宮有了新主,誰還會記得一個在南京的廢後呢?
往後的日子如何過,是紀瑤自己說了算的。
“瑤瑤,”夏綾不由有些哽咽,既是為紀瑤能重回故鄉而高興,也是為她這些年受的苦而心疼,“他這是不想讓你,帶著恨意離開宮廷。你們在上一輩人留下的錯誤中都掙紮太久了,就讓所有的恨意,都終結在這裡吧。”
紀瑤抬頭環顧了片晌禁錮了她幾千個日夜的宮城,心中所感,也非只言片語便能道清。
“綾兒,你說的對,我也該同自己有個交代。”她起身握住夏綾的手,“離宮之前,我會去向陛下當面辭別。但這之前,我還想拜託你幫我一件事。”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當方苒和湯圓來到永寧宮時,二人還尚不明白,夏綾為什麼會讓她們到這裡來。
夏綾見客都到了,笑吟吟的從殿內迎出來,一邊挽上一個說:“苒苒,小湯,來裡面請。”
方苒卻沒她這樣輕松,拉住夏綾低聲問道:“綾兒,你喊我們來這,是要做什麼?”
夏綾只管拉著她們往殿內走:“我呢,是受人之託。這不春天到了,擺場小宴,走吧。”
進了殿,夏綾便喚道:“瑤瑤快出來,人來啦!”
紀瑤匆匆從東稍間跑來,身上繫著圍裙,手上還沾著麵粉。
她今日未如往常一般挽做婦人髻,而是隻編了條辮子,溫柔的垂在身前,簡直像個還未出閣的姑娘。
夏綾對她介紹二人道:“這位是方苒,你認識的,現在是方女史了。這位是湯圓,平時我都叫她小湯,是譚少監的妹子。”
紀瑤有些靦腆的淺笑道:“方姑娘,小湯姑娘。”
方苒有些不知所措,仍是領著小湯福了福身道:“娘娘。”
紀瑤忙將二人扶起:“請不要這樣,我現在已經不是皇後了。”
她看了看夏綾,從對方的眼神中獲取了些鼓勵:“我知道,你們都是綾兒的好友,就同她一樣,叫我瑤瑤便好。”
方苒與小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因不善言辭,紀瑤的雙頰有些微紅。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誠懇道:“我知道,之前因為我的事,或多或少都給你們造成了些麻煩。我或許很快就要離宮了,想借著這場小宴,同你們表達我的歉意,希望兩位姑娘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