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忍著性子道:“陛下怕真有那脾氣爆的來砸你家門,讓我帶幾個人過來盯著點,你這兩天沒事就別出門了。”
“微臣謝陛下體恤。”鐘義寒朝紫禁城的方向抱了抱拳,終於說了句人話,“待這陣風頭過去,下官自掏腰包,請莊衡大人喝酒。”
莊衡挑眉揶揄了句:“能從你口袋裡掏出倆子兒來,還真是不容易。”
這二人早已習慣了用這種損人利己的方式說話,各自都覺得在口舌上沒有吃虧,鐘義寒方正了神色發問道:“莊衡大人,在下卻有一事想同您請教。”
“請講。”
鐘義寒頓了頓,開口道:“小喬公公……是出什麼事了麼?”
莊衡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宮闈之事,不是你我外臣能私言的。”
鐘義寒知他就是這樣的脾性,從他嘴裡必是問不出內廷的深淺,可單看他的神色,便也就知道了,境況必是比他想的還要更糟。
他對內廷當中的行事規則雖不那麼熟稔,但他心中明白,一個奴婢所墜入的深淵,必是比他們這些至少尚有喉舌之利的文官,要萬劫不複的多。
鐘義寒低頭想了片刻,複問莊衡道:“那我能做些什麼,來救他呢?”
莊衡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他必定是想偏了。回想起夏綾從廢墟中被刨出來時的樣子,且現在依舊生死未蔔,他心中也湧起一股煩悶。
“你別瞎猜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莊衡忽而被一絲怪異的感覺打斷。
鐘義寒方才偏著頭時,輕蹙了一下眉心。他並不常露出這種神態。
可就在那一瞬間,不知怎麼的,莊衡竟發覺他與夏綾在流露出同樣神情時的模樣,如此相似。
此時的內閣,宛若被一塊巨石砸穿的水面,浪激千疊。
盧英手中捏著那封字跡尚新的奏疏,因為用力過大,手腕竟隱隱有些發顫。
“楊閣老,”他努力用數十年讀書人的涵養壓制著自己的火氣,“您的好學生寫這樣一封奏本,究竟是什麼意思?先前您牽頭移陵之事,我禮部兢兢業業的照辦了,幾乎整個京城官場都在奏疏上聯了名。您若是覺得我禮部辦事不妥,大可以同下官直言,如今萬事俱備,卻橫空劈了這麼道雷,豈不是打我的臉麼!”
楊懷簡擱下筆,看向盧英道:“盧閣老,不管你相信與否,這件事我事先並不知情。”
盧英冷笑道:“閣老,您這樣說,未免也太過敷衍了。”
楊懷簡並不惱,只淡淡說了句:“昨夜,刑部是鐘義寒在宮內當的值,今日一早便憑空多了這麼一封觸探內廷秘辛奏本出來。你覺得,這背後主使的人,會是本閣麼?”
盧英懵了片刻,恍然回過神來:“閣老,您的意思是,是皇……”
他及時收住了口,複而壓低聲音道:“可陛下為何,要做這等出爾反爾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