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澈不懂這人怎麼突然就火了,皺眉道:“我沒有要調侃她的意思。我家弟弟也是我一手帶大的,個中煩悶我又如何不知?”
鐘義寒嗤笑:“看夏公子的衣著,您家當是門楣不低吧?”
“那你給你弟弟洗過尿布嗎?做過衣服嗎?衣服髒了破了,你為他縫過補過嗎?孩子生病的時候,你揹著他找過郎中,管別人借錢去買過藥嗎?孩子把你辛苦洗好的衣物都弄髒時,你能好脾氣的全都再去洗一遍嗎?”
鐘義寒卻還沒說完:“這些瑣事你怕是全都沒幹過,家中自有僕人幫忙打理一切的。等到孩子知人懂事的時候,再以長兄的身份教育一番,這孩子就全須全尾都跟你一個姓了。可一個女人又當如何?她不但要承受孩子帶給她的所有雜亂,還得變著法的去想如何賺錢養活這個孩子。像您這種吃了上頓不愁下頓的,拿什麼去同雲湘比?”
寧澈被這幾句話懟的幹瞪眼。但他心裡也著實憋屈。
對,他是沒給寧瀟洗過尿布。可他十八歲的時候就接手了這個國家的千頭萬緒,這個年歲的人,好多還在丫頭婆子的伺候下連個秀才都考不上呢!他卻一個人,一邊要和一群人精一樣的老頭子鬥心眼子,一邊還得掛心著寧瀟別長歪了,哪就像鐘義寒說的那樣不堪了?
可他壓著脾氣沒有發作,是因為寧澈此時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另一件事上。
傅薇當時,又是如何將他帶大的呢?
在自己小的時候,是否也像鐘義寒說的那樣……煩人呢?
他忽然有些迷茫了。
寧澈看向鐘義寒:“既然帶孩子這麼辛苦,那她到底是會更捨不得這個孩子,還是會嫌他太煩而不要這個孩子了呢?”
鐘義寒一句髒話噎在喉嚨裡。這人怎麼這麼執著於扔孩子,腦子有病吧!
寧澈自嘲的一笑,怎麼又鑽進這牛角尖裡來了?況且自己跟個大男人能探討出什麼結果來。
兩人互相都看不上對方,雖坐在同一處,卻各自將身子都往外偏了偏,以離對方更遠一些。
可毫無預兆的,寧澈忽感到自己腿上一陣溫熱。他抱起孩子來一看,這孩子竟然……尿了。
寧澈一把將書瀾拎起來:“這!”
鐘義寒回過頭來,見書瀾被高舉在半空中,下身還滴著水。而那位夏公子身上,也洇濕了一大片。
“我天。”鐘義寒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只能手忙腳亂的先把孩子給接過來,雙手撐在他脅下,將孩子拎在胸前舉著,更不知道該怎麼抱他。
“這,這應該怎麼辦啊?”
寧澈的火也要摁不住了:“我哪知道怎麼辦!”
為了緩解尷尬,鐘義寒甚至還笑了一下:“你看,我就說帶孩子很難吧?”可在寧澈的眼刀中,他立刻又縮脖子閉了嘴。
“那個……夏公子,我知道這附近有間成衣鋪,要不咱們去看看?”
鐘義寒所說的成衣鋪,位於碾子衚衕,與北鎮撫司署衙僅隔著一條街。幾近子時,端陽節的喧鬧逐漸平息下來,成衣鋪中的掌櫃正拿著雞毛撣子做打烊前最後的整理。
他萬沒想到這個時候竟還能有顧客光臨。
鐘義寒一路將書瀾拎進了鋪子:“掌櫃的,你這有沒有能給孩子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