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驟然寂靜,幾位貴婦已面露訝色,李氏臉色也瞬間煞白,這話分明是在眾人面前撕開了那層慈母畫皮。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伯爵夫人適時打破凝滯的氣氛,“誰不知王夫人最是菩薩心腸?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呢。”
眾女眷聞言紛紛掩唇輕笑,只是那笑意都未達眼底。分明是瞧著熱鬧好看的樣子,李氏哪裡吃過這種啞巴虧,渾身氣得發抖,卻礙於滿堂賓客,也不得不強壓怒火。
她想要言語,忽然看見愛女王婉兒此時正挽著盧黎之的手臂過來了,這一對璧人,倒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王婉兒錦衫上暗繡的牡丹時隱時現,她本來就生得美,眉梢眼角裡凝著驕矜。
走路的步子要穩而緩,因為這是母親教的規矩,新婦走路不能快,需步步踩實了富貴。
她身側的小侯爺盧黎之衣著華貴,氣度倒也不凡,畢竟是金玉堆裡長大的,他漫不經心地掃過眾人,目光在王元妦身上略作停留,早聽聞王家嫡女是個痴兒,雖生得明眸皓齒,但那雙懵懂的眼睛和侷促絞著衣角的手指,無一不彰顯著痴痴之態。
他淡漠地移開視線,心中嗤笑:再美的皮囊,裹著個傻子的魂兒,又有何用?
可是看向江焠的時候,呼吸卻不由一窒。
因為舉手投足間那股子氣度,莫名熟悉。
雖然去年在府上見過一次,那人當時還戴著面具,可這通身的矜貴,不經意流露的威儀,盧黎之的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他皺了皺眉頭,一下子拉住王婉兒,耳語道:“他叫什麼?”
“江焠。”王婉兒手腕吃痛,卻也只能如實回答夫君的話。
“哪個焠?”
“火字旁加個卒,焠火的焠”
盧黎之臉色驟變。那位貴人也是單名一個焠字,可轉念一想又暗自搖頭。
太荒唐!那位何等人物,怎會娶個傻子為妻?定是同名巧合罷了。
王婉兒見夫君臉色微變,不敢多問,先走過來與眾人見禮:“方才父親拉著說了好些體己話,倒教我耽擱了時辰。”
她目光又落在王元妦身上,卻意有所指:“姐姐今日氣色這般好,一定是姐夫體貼入微。只是這歸寧的大日子……姐姐怎麼還像小姑娘似的攥著姐夫衣袖呢?”
話音剛落,江焠卻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不輕不重,讓她愣了一下。
“何必拐彎抹角?”他慢條斯理地道,“不過是在教元娘識蝶罷了,怎麼到你嘴裡,就這般不堪?”
王元妦低垂著頭,嘴角卻悄悄翹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而王婉兒笑容已經僵在臉上。她最擅長的綿裡藏針,此刻卻被這直白的話語捅了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