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碎了,它真的碎了。
“夜露重了,娘子當心著涼。”江焠突然低聲說著,溫熱掌心已不容拒絕地裹住王元妦微涼的手。然後他牽著她的手,一起進了內室。
錦衾翻浪,江焠長臂一攬便將人圈進懷裡。王元妦纖薄的後背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衣料下傳來的體溫,像被攏進一泓溫泉裡,連帶著耳後那縷似有若無的吐息都染上灼熱的溫度。
漸漸地,那呼吸聲變得綿長。王元妦也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亮,菱花鏡前,王元妦正慵懶地半闔著眼。侍女執起象牙梳,動作輕柔的從她如瀑發絲上緩緩梳過,銅盆裡漂浮的玫瑰花瓣隨著水波蕩漾,將一室都染上了甜暖的香氣。
這時候,忽然聽得一陣撲稜稜的聲響,只見小鳳凰從屋外飛了進來來。昨天被江焠教訓了,它今日格外乖巧,歪著腦袋,用還帶著幾分奶氣的嗓音脆生生道:“姐姐晨安。”
侍女們眼觀鼻鼻觀心,只當這是王爺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稀罕鳥兒,連眉梢都不曾動一下,依舊安靜地伺候著梳洗。
它飛到了王元妦的手邊,她摸了摸它的頭,正當它還想要撒嬌賣萌,突然憑空出現一道無形的氣勁將它推到窗邊。
小鳳凰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江焠迎著晨光走來,修長的身影被光的勾勒得格外清晰,他已整裝完畢,只是聲音帶著晨起的慵懶:“都退下吧。”
侍女們福身退出,江焠順勢坐在王元妦身旁,拿起了妝臺上的螺黛:“還沒畫眉?夫君來。”
黛硯裡新研的墨色泛著青灰,沾著晨露的濕潤。他落筆時溫柔得不可思議。筆尖順著眉骨遊走時,王元妦能聽見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比平時沉,比平時緩。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黛色已經隨著動作漸漸暈染開,勾勒出烏黑的色澤,眉毛間又有些癢癢的。
“別動。”他突然輕託她下頜,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指腹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她小巧的下巴。
江焠溫熱的鼻息拂過她耳畔,壓低聲音:“娘子可知,其實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
王元妦:“……”
即便朝夕相對也有一段時日,她還是會被他突如其來的言論驚到,青天白日的,他倒是半點都不會害羞啊。
但是最讓人無語的是,他此刻還一本正經地端詳著自己的妝容,彷彿方才說渾話的不是他。
她哼了一聲。
江焠挑了挑眉,唇角是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卻透過銅鏡細細描摹鏡中美人的容顏。
他畫的是遠山黛,卻在她眼裡看到了春水橫波。
他故意將呼吸放得更輕,看著那漣漪因他的氣息而顫動。
江焠忽然又伸手,從妝奩中拿起一支玉簪,那玉色溫潤流轉著瑩瑩光華,他藉著為她綰發的姿勢俯身,低語:“娘子,這幾天我有要事需外出處理,可能過個五日再歸。”
王元妦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轉頭:“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是不是捨不得我。”玉簪穿過雲鬢的瞬間,他俯身在她發間深深一嗅,“娘子用的什麼香?叫人捨不得離去。”
發髻將成時,他聲音又忽然正經:“不過是些瑣事,處理妥當便回來。”
聽出了江焠的話語明顯不欲多談的意味。
“……好。”她想了想,點頭。
她身上有一種特質,說不上是好是壞。對方若不言明,她絕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