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還叫他“阿潛”,無論人前人後,阿潛是我一個人的。
裴潛名冠京華,欽慕他的人數不勝數。許多人為這個嫉妒我,就連玉瑩她們那些玩在一起的貴女,也曾經私底下討論,說覺得我和裴潛不配。
事實上,也的確看起來有那麼一些不配。
當裴潛開始風華絕代縱橫長安的時候,我還是一個總角的女童,站在他身旁連肩頭都不到。雖然我後來癸水到了,模樣長開了許多,但站在身姿俊逸的裴潛身旁時,我仍然像個小女孩。
但我覺得無所謂,長大對於我來說遙遠得很。即便我不長大,裴潛也一定會留在我的身旁。
他會在看到我別出心裁亂穿的衣服時,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他會在聽說我要借他心愛地白馬拉車時,露出暴殄天物的表情,朝我翻白眼。
他會在聽說我的梅瓶賣了一百五十錢的時候,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並用指節敲敲我的頭說,傻女子,那梅瓶何止一百五十錢,你賣十金也有人爭著要。
他會在新年前夕,把自己關在家裡,用心刻兩個一模一樣的桃符,他一個,我一個。桃符的面上,一個“嫤”字和一個“潛”字連在一起。
他抱著我,在我耳邊無奈地低語,阿嫤,你快些長大好不好?
……
可是他終究沒有等到我長大。
我十四歲的時候,父親在朝中的困難越來越大,情勢變得危險。裴潛的父親當機立斷,親自上門退了婚,沒多久,裴潛就娶了另一位出身高門的女子。
他成親的那一天,我特地站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看著他騎著他的白馬領著新婦的香車走來。他看到了我,不掩目中的驚詫和糾雜,俊雅的臉登時變得僵硬而蒼白。
我記得我一直定定望著他,滿眼的淚水。自己那時看著他,心裡居然還希翼著他會從馬上跳下來,抱著我說阿嫤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氣我只想娶你……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他轉開臉去,陌生得像個路人。
最後,連阿元都受不了,嘴裡罵著“負心小人”把我拉走了。
我閉閉眼睛。
這許多年,我刻意地不去回憶,可偶爾觸及,哪怕只是那麼一點,都讓我的心口悶得難受。
忘了吧……我對自己輕聲道,就像當年母親說的那樣。
“方才我兄長來告知,父親能自己煮食了。”第二天,阿元笑眯眯地跟我說,“他還說,父親不讓我兄長總是在宅中照料,命他出去尋些事做呢。”
“哦?”我點頭,“這可是好事。”
李尚在進傅府之前,是一個江南巨賈的管事,對經營貨物很有一套。但那個巨賈好賭,把家財賭盡了,最後把李尚和僕婢都賣了出去。
我算了算,雍都裡的屋宅和尋常生活用度我都曾打聽過,上次見面時給的金子約摸也要用光了。於是,我從自己的箱子裡取出幾日前兌來的三百錢,遞給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