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水麼?”裴潛首先開口,從榻上起來。
我點頭:“嗯。”
他去案上倒水,光照映著他的側臉,線條清瘦。水端來的時候,我想接過自己喝,裴潛撥開我的手:“說了勿動。”言罷,他將一隻湯匙拿來,舀起一匙,送到我嘴邊。
我有點尷尬,只得由著他喂,一口一口吞下。
“我睡了多久?”喝過以後,我問。
“昨夜到現在,差兩三個時辰就夠一日了。”裴潛道。
我望著他,片刻,道:“你一直在此?”
裴潛沒有答話,將水碗放下,重新坐到榻旁。
“我睡了兩個時辰。阿元和郎中一直守著此處,我方才讓他們去歇息了。”他說,“我昨日在騏陵督戰,得知你在此處,便即刻趕了來。”說罷,他看著我,“還有什麼想問的?”
我的心事,在他面前從來都藏不住。我沉默了一會,道:“他,如何了?”
裴潛看著我,唇邊彎起一絲苦笑:“他走了,還活著。夠麼?”
他平安。
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松下,我閉了閉眼睛,輕輕道:“如此。”片刻,又道,“多謝。”
室外似乎在颳著風,窗子輕輕地響動。
裴潛和我之間一陣安靜,二人對視著,他的雙眸靜止如潭。
心中有些微妙的慨嘆。魏郯和腹中的孩兒,天底下唯一一個讓我提起他們會感到別扭的人,恐怕就是裴潛了。
他也一樣。可不知道是因為我們對彼此太熟悉還是都太會掩飾,那般心照不宣的平靜,就好像在談論著於我於他都毫不相關的事。
“你不問問吳琨要如何處置你?”過了會,裴潛道。
這的確是個問題。先前被關在那屋子裡許多天,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琢磨此事。不過現在,我知道魏郯活著逃走了,反而鎮定下來。魏郯活著,我就還有價值,吳琨不會蠢到立刻把我殺了。
我的手覆在小腹上,唇角彎了彎,沒有回答。
這時,外面傳來些說話聲。未幾,門忽然被推開。
一名女子穿著茜色羅裙走進來,頭上還戴著帷帽,風塵僕僕。
看到我們,她停住步子,裴潛和我亦皆是一怔。
“女君。”裴潛的神色恢複得很快,即刻起身,向她一禮。
吳皎沒有答話,臉上微微泛著紅,目光卻銳利。她望著裴潛,片刻,移到我這裡。
“傅夫人有傷在身,恕不能行禮。”裴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