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阿元想了想,道,“季淵公子與大公子是摯友,大公子當不會害他。夫人想,大公子若想除去季淵公子,讓吳琨去做便是,何必興師動眾來救他?”
“是啊。”我勾勾唇角。
我忽然有些明白為何魏郯總能處於不敗之地。他做事目的明確,無論正道旁道何等手段,這樣囉嗦的事不在他考慮之內。這樣的人,會用義氣籠絡武夫,用道理籠絡文士,用溫情籠絡親友,但當需要抉擇的時候,他也能做到冷酷。
“……某與季淵有舊日之誼……”我望著窗外,腦海中隱約浮起那日,魏郯對裴寬說話時的模樣,誠懇而認真。
回到魏府前,正要下車,管事來稟報說魏郯方才曾經派人回來尋我。
“何事?”我問。
管事道:“二公子今日在璧臺下的漱玉泉邊設宴,與朝中新進的孝廉共行曲水流觴之樂,亦有家眷,大公子故而來請。”
魏昭會名士?我想了想,這倒符合他的風範,魏郯莫非是不擅清談,請我去救場?
我想了想,答應下來,先把阿謐回房中交給乳母,自己換了身衣服又稍事打扮,乘車出門。
漱玉泉裡璧臺不過一裡路程,本是雍都名勝,亭臺山石俱全,我也曾應著玉瑩等貴婦之邀來此觀水賞花。
曲水流觴,從前長兄與二兄都很喜歡,裴潛更是此道高手,我也是熟門熟路。不過那已經是長安的事了,與魏郯成婚以來,我加入這等聚會還是頭一遭。
漱玉泉自山腰而出,至山下的亭臺之處,水流悠長。遠遠的,我便已經望見泉邊士人們在水邊各據茵席,影影綽綽,衣冠楚楚。
“夫人。”家人引著我找到魏郯的時候,他正與兩三名士人說話,見我來,露出笑意。
“夫君。”我微笑地上前行禮。
魏郯身上的裝扮與早晨時不一樣,寬袍大袖,文質彬彬;一柄長劍系在腰間,卻帶著幾分精神氣。
“少夫人。”周圍的人看到我,亦紛紛行禮。
待我還了禮,魏郯一手虛扶著我,和顏悅色地向我介紹起旁邊的人。
出乎我的意料,這些人在我看來十分面生,名號亦是從未聽過,還有些人,光看衣飾就知道並非出身士族。
再瞥向上遊之處,魏昭也跟著幾人談笑風生,那些人看著眼熟,都是高門子弟。
心中雖疑惑,我仍然保持笑容,順著魏郯與這些人一一見禮。
未幾,亭上磬響,一名長者將一隻漆觴盛滿了酒,置於盤上,放入泉水之中。漆盤顏色鮮麗,在彎曲的水道中緩緩漂下,沒多久,停在魏昭邊上的一位衣著上乘士人面前。
士人膚色白淨,似乎敷了粉。他微笑地將觴執起,想了一會,以雍池為題作詩一首。
我在魏郯身旁聽著,立意無趣,遣詞押韻平淡無奇,若是在從前的長安,也許兄長那群口味刁鑽的人會起鬨,罰酒不認。
可此人吟過之後,旁邊的眾人卻交口稱贊,我看到魏郯附近幾名士人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漆觴繼續回到水中王倩,當漂到一名布衣士人面前之時,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