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死法雖然都不體面,卻是亡故修士們最常見的死亡原因,不得不劃入考慮的範圍。
盧致遠的擔憂要比尋常人多一些,夜半驚起時,他曾想過自己會不會被院判偷偷殺了做成奇怪的東西……
師尊殺妻殺子都在談笑之間,甚至還拿到課堂上雲淡風輕的講。讓盧致遠不得不思慮自己會不會作為跟在殺妻殺子之後的殺徒,有朝一日也成了師尊課堂上的教導學子的例子。
但眾多死法裡,唯獨沒有叫女鬼掐死這一項。
按書中所說,文弱書生若是遭遇女鬼,可都有聶小倩一般的美貌。夜深人靜,密林之間有一處破敗的山神廟。路過此地的書生給山神拜了三拜,借宿在廟內。
月上西樓時,便有容顏姣好的婦人飄進來,既能在案前紅袖添香,亦能在枕蓆間廝磨纏綿。
這才是儒修印象裡的女鬼。且到那時,就算他被吸幹了筋脈中的靈力,黑漆漆的丟在了路邊,過往的人提起自己時都要嘆息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不是?
死的雖殘,卻也別有一種美感。
而如今掐著他的婦人,面目腫脹,張開嘴要朝他撲咬時,口中還散發著一股難聞又上頭的腐臭氣。
和著水中藻與蘚的腥臭,就算自己不被她掐死,再不多時,恐怕也要被燻的白眼一翻暈將過去。
蹲下的身的寒松將禪杖收起,改用雙手在泥土中翻找著,不多時一個小小的頭骨便出現在了寒松的雙手掌心中。
挖出的頭骨小心翼翼的擺在了旁邊,寒松道了句阿彌陀佛繼續翻找了起來。然除了頭骨之外,也就只能挖出湧動的蚯蚓地龍了。
佛修慈悲為懷,寒松雙手挖了一捧土,蓋在了蚯蚓與地龍上頭,免得它們叫過往的人踩上一腳。
“盧施主且拖住女鬼施主,待貧僧去側門的門檻下尋剩餘的屍骨。”
單手抱起孩童的頭骨,另一手將禪杖扛在肩頭,寒松歪歪頭示意靈璧跟上往側門處去。
喉嚨被掐住,盧致遠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憋紅的一張臉無聲的說著拒絕。
“拖……拖……不住了……”
幾次三番的他好容易憋出這一句來,盧致遠沒等到靈璧與寒松施以援手,一道掌風從天而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賽過雷鳴般響亮的。
“逆徒!”
若非聲音不對,靈璧幾乎要以為是巨劍尊者再喚她了,多年來逆徒二字幾乎與她日夜相伴,頭一回聽見掛在別人的身上。回頭循著聲音望去,院判打一朵濃黑的雲上跳了下來,掌心對準了盧致遠。
面上被風吹的刺痛,似有無數的尖刀在刺一樣,盧致遠疼的麻木。無數次從冥想與入定中驚醒,盧致遠曾想過,要是哪一天他惹怒了師尊,院判當真要殺自己怎麼辦。
而今真的對上院判淩厲的掌風,倒還真沒有那麼害怕了。
畢竟書中有雲:“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複何恨?”
雙眼輕輕的閉上,盧致遠等著屬於自己的死亡降臨。凡間有聖心難測的說法,修界裡比聖心還要難測的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