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璧單手捂著嘴,微弱的聲音從指縫裡傳出。
寒松聞言立刻起身,快步跑到屋裡拿出了盛水的木桶。在木桶上頭拴了繩子,寒松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到了井裡,生怕木桶碰到井壁上弄出什麼動靜來。
要知道,鄰居家裡的肉香氣真的是太濃了,外頭街面上不知有多少人如同他與靈璧一樣聞嗅到後出來檢視。
夜裡靜的嚇人,寒松不想自家的院子也成為別人的靶子。
晃晃蕩蕩的接了半桶水上來,寒松往桶裡放了個半拉葫蘆做的瓢,拎到了牆根兒底下,靈璧那處。
靈璧顧不上井水冰涼,探手進去握著瓢把舀了水上來,漱了好一陣子的口。知道舌尖上再沒有異味,才把木桶推開,頹然的坐在了地裡。
“少了一個。”
她抬起頭,也不知靈璧當真面板白皙,還是月光照耀下顯的白,她此刻蒼白的如同學堂裡先生習字的那張紙。
是少了一個,寒松點點頭,靠著牆坐在了靈璧的身旁。炎炎夏日裡,就算到了夜間,風也是熱的。
街頭上死的人越來越多,饑餓如同一把鑰匙,捅進了禁錮人心深處那些醃臢念頭牢獄上的鎖。啪的一聲,鎖開了。
如今行走在街頭的,早就不是昔日的百姓了。
靈璧見寒松點頭,想來他也知曉了。可今日見聞讓靈璧忍不住深思,而越往深處想,她越發覺得苦惱。
若當真如
米麵鋪子掌櫃的所說,西市鋪子外頭那些是易子而食的,鄰家的書生今兒前晌帶著兩個娃兒去的意圖幾何不言而喻。
當書生瞧見自己與寒松的時候扭頭就跑,也是因著這並不符合聖人的大道,讀書人做出這樣的事,他日城中的兵禍過去,他們就要被城中百姓戳脊梁骨了。
易子而食做不出來,晚上回來自己的娃兒就少了一個。
喉嚨裡像是被雞毛掃過一般的癢,靈璧將臉埋在雙手之間,想要阻止這股味道鑽進她的鼻腔。誰知道鄰家鍋裡燉的是什麼呢。
“怎麼辦?”
眼中氤氳起水汽,霧濛濛的望向寒松。
寒松靠在牆上,雙腿往前一伸,整個人放鬆下來。從靈璧口中說出的問題,寒松自己也在思索答案。
“你說,若是聖人遇到這種事該怎麼做呢?”
寒松暫時想不到答案,將問題拋回給了靈璧。
“佛祖割肉喂鷹,若是聖人的話,此刻就該把家裡的糧食都送出去接濟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