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彥恆抬頭望著碧澄的天空,回想前塵。
今年冬天,廣西龍州的僮人首領王玉會舉兵叛亂,這場叛亂波及廣西四府十三州二十餘縣,兩任兩廣總督兼巡撫,一個病死,一個兵敗自殺,皆不能平定叛亂,最後在宣國公朱欽的鎮壓下,廣西境內的叛軍基本肅清,王玉餘部數千人南逃,進入了深山老林,煙瘴重重的八百大甸宣慰司。
八百大甸宣慰司是官方的行政區域劃分,那塊地方還有一個更加耳熟能詳的名字,叫八百媳婦國。據說那片地方有一個國王娶了八百個媳婦,每一個媳婦統領一座寨子,所以才叫做了八百媳婦國。
那塊地方朝廷從來沒有徵服過,朝廷倒是想征服,可是數度發兵,未戰,士卒死者已十至七八,行軍到那個鬼地方,沿途因為疫病和危路就死了百分之七八十計程車兵,正所謂取之不足以為利,不取不足以為害,最後朝廷把歷代的八百媳婦國的國王任免為八百大甸宣慰使了事。說是屬地,其實完全是一個小國,只求兩邊太平即可。
龍州叛軍的餘部攜帶部分財寶逃入八百大甸宣慰司,朝廷命令八百大甸宣慰使刀招散繼續清繳,最終生擒千餘叛軍,刀招散押解著這些叛軍從雲南入朝,欲以此為功向朝廷討賞,可是在半途,雲南的鎮守太監錢通卻私下反而向刀招散索要大量的黃金和珠寶,雲南巡撫周原吉之子周希又姦汙了刀招散的女兒,刀招散憤而返還,並釋放了押解的千餘名叛軍,連同所帶幾千兵馬大舉騷擾雲南的東南邊界。
最後此亂以刀招散遣人前往黔國公府軍門‘陳詞伏罪’,朝廷誅殺周原吉之子周希了結。而對於挑起事端的鎮守太監錢通和雲南巡撫周原吉,在皇上的庇佑下,朝廷皆不予追究。在當時,八百大甸宣慰使刀招散叛離雲南的理由,也成了政治上的隱秘,除了牽涉案中和協調此案的人,外人皆不知其中細節。趙彥恆知道的那麼詳細,連當時臨安建水驛丞李迅被殺前,數度向昆明城傳訊道刀招散有反叛之意,也是自己登基之後,李斐對自己陳述的。
李迅只是驛丞,他知道的不能更多,他只是看見刀招散領著數千兵馬滯留臨安府,裹足不前也不退,臨安府危機重重,請朝廷陳兵臨安以作威懾,被監軍的錢通駁回,李家擔心李迅一家,拿出私財請女婿陸應麟僱傭一些私勇,去臨安府接應李迅一家,陸應麟到了建水,建水已經兵亂民亂,陸應麟帶去的人死傷殆盡,自己也身負重傷,只把李迅一歲多的兒子接回李家。
陸應麟死後無子,朝廷也反對一個羅羅人,陸應麟的異父弟弟繼任後衛所正千戶。
趙彥恆只願意相信,李斐是因為陸應麟對李家有恩,才格外珍惜他們的夫妻情義。
趙彥恆想到自己死後,靈魂在時空的間隙遊蕩,虛無之中聽到一聲空靈搬的告誡:擅改李家的命運,或許會失去人間帝王的命格!可是按著前世的軌跡走下去,和李斐的緣分即生即滅,重生一回好像也太沒有意思了。
“爺,天已經黑了,是掌燈?還是歇著了?”
程安國有點同情董讓那個太監了,最近這幾個月,趙彥恆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安國,你傳訊去王府,讓奶孃進京,覲見母妃。”在黑暗之中,誰也看不見趙彥恆的臉色,趙彥恆腦海裡陳放著上一世李斐拜見朱妙華的畫面,隨後毫無留戀的抹去,借程奶孃之口,用自己的語氣道:“長興侯之女,甚合孤意。”
這一世,趙彥恆不會那麼無所謂了,給誰就娶,而長信侯之女,趙彥恆記得她三個月之後,就會得腸癰而死,也佔不了名分。
程安國雖然比趙彥恒大了幾歲,在男女之事上完全沒有開竅,所以聽了之後愕然以對。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程安國前不久才聽趙彥恆說他對李斐“心生愛慕”,現在又對長興侯之女‘甚合孤意’,現在眼前的這個吃著的機會渺茫,鍋裡又下了一個,這樣好嗎?
趙彥恆拍拍程安國的肩膀,沒做解釋。對於父皇來說,自己喜歡的女人,和自己要娶的女人,完全是兩碼事情。
朱妙華!
趙彥恆重生幾個月後,第一次想起他前世的襄王妃,這個被他賜死的皇后,這一世就各過各的日子,這一世希望她能如願,成為景王妃,他六哥的王妃。趙彥恆譏諷的笑了。
數千裡之外的宣國公府,府裡大姑娘朱妙華居住的院子燈火通明,太夫人蔡氏,宣國公夫人許氏,一堆丫鬟婆子陪著一塊兒熬著,燒了兩天兩夜的朱妙華睜開眼睛,她雖然臉色蒼白,嘴皮乾裂,眼睛卻有著前所未聞的亮麗,因而在這般生病之時,另有一股子素淨清雅的柔弱美態。
死而復生,朱妙華從心理到身體,都暢快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