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色的薄綢簾子揭起來,小丫鬟垂著手對朱妙仙道:“姑娘,宋姑娘來了,來和姑娘說一聲,她這會兒要出府。”
朱妙仙正在和吳姨娘卷繡線,朱妙仙卷吳姨娘張著手繃著一摞子繡線,兩人手上的動作都是一頓,朱妙仙道:“今天真是奇了怪了。”
這會兒天色已晚,宋多福一個寄居的姑娘家進出府門是該和家主說清楚,按理家裡有太太,太太一時不得空有朱妙華朱秒聰,宋多福又是緊跟著李斐的,這麼多的人排在前面輪不到她這位庶出的三姑娘身上,但是今天前三位中午進了曙蔚堂就一直沒有出來,而且朱欽派了護衛把守院門,裡外不得進出。李斐隨了她的母親李氏出府去了,朱妙仙這個身份,是一點兒都不知道這群人在做什麼,現在宋多福又要出府去。
吳姨娘也不說什麼,拿過來繡線簍子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人往後頭避退了,朱妙仙捋了捋裙襬對丫鬟們道:“請吧,泡一杯普洱茶來。”
宋多福微側了頭進屋,朱妙仙抬手示意宋多福落座,笑道:“眼見著天快黑了,姐姐到現在還沒有回府嗎?怎麼你又要出去,有什麼急事嗎?”
宋多福在朱妙仙下手的圈椅上坐了,道:“倒不是急事……實不相瞞,斐斐今天是不回來了,這不是李夫人已經進京了,斐斐怎麼說也該在母親身邊應承幾天,而我呢,現在還沒有拜見過李夫人,我是急著去拜見,再則向李夫人問候我的老家父母。”
一串話訊息太多了,以前不知道,自李斐進了家門,早年李家的人李家的事在私底下反反覆覆的說,李家的府邸是御賜的,李家倒了府邸就被收了回去,後頭也沒有聽說李家在京城重新置辦了房舍,這是住哪裡去了?朱妙仙邊思慮邊說道:“我整天著在院子裡,外頭的事多有不知道的,你出了府是往哪兒去啊?叫我知道我也放心了。”
宋多福手捧著茶盞,淺笑道:“李夫人住在平康街,早打發人在平康街租下了一座兩進的院子,先租個一年,以後……以後的事情誰又知道呢,我一年之前萬萬想不到,我能進京來,還三生有幸在貴府打攪這麼多時日。”
“哪裡哪裡,家裡的姐妹少,你能來我們相識一場,一起看看書做做針線我還很高興的……”朱妙仙趕忙說,頓了一下接著道:“平康街是在泰寧侯府之前,大理寺衙門之後,是在那一片地方吧?”
“正是那裡了。”宋多福點點頭。
朱妙仙抿著嘴笑道:“我記下了,今日你先去,在那裡略住了幾日還要回來啊,往後若是方便,我和你同去。”
宋多福沒說住幾日,沒接朱妙仙的話茬,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逐起身告退。
朱妙仙送到門口,折過身吳姨娘已經在屋裡站著了,她在後面是把宋多福和朱妙仙的話聽全了,朱妙仙張口就道:“今天是越發奇怪了。”
吳姨娘指了指曙蔚堂的方向,道:“老爺進了宮到如今也沒有回來,之前也沒有聽過宮裡的人傳召老爺,且等個一日半日的,該知道結果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
曙蔚堂室內已經昏昏暗暗,過了晚膳時分,也沒有膳食送進來,不過偏室的桌子上擺著瓜果點心,是不缺吃喝的,但是隻有朱洪餓得不行了在啃一個香瓜,朱妙華和朱秒聰分別躺在一張炕床的兩頭,背對著蒙著頭一動不動。
咔嚓咔嚓,在靜謐無聲的環境裡,朱洪吃香瓜的聲音就顯得特別的大聲。
朱妙華咬著起皮的雙唇,忍耐了一會兒,最後翻身坐起來罵道:“吃吃吃,你倒是心寬,還有心情吃東西!”
朱洪睜大了眼睛,忙把啃了幾口的香瓜放回桌子上,倏然欲哭道:“我……我就是口渴了。”
朱秒聰麻利的下地走過去,雙手撐在桌子上,手抓起一塊芝麻桃酥咬了一口,嚥下了抬頭對上朱妙華的目光道:“你自個兒不痛快,別拿洪哥兒撒氣。”
“你吃,你想吃就吃!”朱秒聰又把香瓜塞到朱洪手上,就是在和朱妙華針鋒相對,道:“我沒本事餓死自己,我就是要吃。”
朱妙華是不痛快,眼淚一下子就湧落了下來,源源不斷的湧落,成串成串的留到下巴往下掉落,直到朱欽踏著暮色回來,朱妙華哽咽著停不下來,姐弟三人低著頭走到正廳。
許氏原來是被綁在這裡的,還由兩個健壯的僕婦眼盯著看守,此時許氏已經不見了,只有朱欽被對著他們,點了香的案桌上供著一卷聖旨。
三個人紛紛跪倒在地上,朱妙華哽咽著一時都說不出整話,朱秒聰和朱洪都是雙手伏拜在地。
朱欽展開聖旨,念給自家聽的,少了正式宣旨的莊嚴,從朱欽的嘴裡念出來,多了一份冷漠,旨意上嚴厲斥責了朱欽治家不嚴之罪,罰俸五年,收回了曾經御賜的三處莊子連同莊子上的奴僕,然後是對許氏的申斥,說她對先太夫人蔡氏不孝,又犯了七出的竊盜,最後一句,宣國公和其妻許氏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