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銀箔在燭光下閃著熠熠銀光,李斐看著兩排承露丹,展露出感恩戴德的模樣,又怯怯的道:“我現在服一丸嗎?”
趙彥恆把李斐手上的剔紅嬰戲紋盝頂盒拿過來,溫笑道:“就是告訴你一聲,父皇賞了這好東西。要不要服用?我想你還是先別用了,待我明天上名宮觀見過那個老道再說。”
李斐鬆了一口氣,想著父皇是趙彥恆的親爹,未免有不領情之嫌,慚愧道:“父皇賞的東西,再沒有比這兒更好的了,只是我……你就當我諱疾忌醫吧。”
趙彥恆摸摸李斐垂下來的額髮,他顯然沒有把後半截話轉告李斐,所以此刻內心軟得一塌糊塗,輕聲道:“我家王妃入口的東西,我當然要慎之又慎。丹藥在父皇眼裡是最好的東西,這沒經過望聞問切就包治百病的丸藥,我可不信。”
李斐這下才真正鬆快起來,略過了那承露丹不再提及,捱過去靠著趙彥恆的胸膛道:“明天是長興侯府嫡長孫週歲宴,你不去了嗎?”
範慎和朱妙華的兒子週歲宴,長興侯府真是遍請了親眷。範慎和景王是姨表兄弟,景王夫婦都在邀請之列;朱妙華和李斐是親姐妹,襄王夫婦皆位列上席。兩位王爺之下,還有上百家的人,真可謂煊赫一時了。
“去。”趙彥恆淡然說道:“你在府裡等我,等我從名宮觀回來,一起去。”
李斐輕輕嗯了一聲。她和朱妙華不睦,她和同樣是許氏所出的朱妙聰就不那樣,所以除了長輩們的恩怨之外,她明顯的感覺到,她和朱妙華存在一個死結,為此,她得承認,她對朱妙華及朱妙華有關的一切,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因為她實在不清楚那一個死結是怎麼形成的。
趙彥恆睡了兩個更次就起了,一眾王府侍衛跨著駿馬,在寂靜的街道紛至沓去,出了北門,消失在霧氣繚繞之間。
名宮觀坐落在妙峰山南麓,山腳下一塊御筆親賜的‘通天玄武’牌坊,為三間四柱五樓式的石建築,以多種雕刻手法,雕飾出仙鶴、瑞雲、游龍、如意及八仙等圖案,結構緊湊而舒展,給人以豪華大氣之感,穩固磅礴之勢。
趙彥恆在通天玄武之下一刻不停,人不下馬,甚至是快馬加鞭的衝了過去,在名宮觀前停駐。
觀中不足百人,皆是周思得的徒子徒孫,雖驚詫於襄王的驟然降臨,也是立即掃榻焚香相迎。
當先一位手執拂塵的道人,髮鬚皆白,滿臉褶皺,少說也有七十的年紀,這人不是周思得。趙彥恆拾級而上,肅然道:“你師尊何在?別是閉關了,叫本王空跑一趟。”
那七八十歲的道人就笑說道:“師尊四月底出關,如今歇在後山的崇臺,老胳膊老腿了,未及迎候,請七殿下恕罪,請七殿下這邊請。”
道人顯然是歷經了天家氣象,十分熟稔的領著趙彥恆到一處靜室安置,忙忙奉上釅茶,瓜果,點心,粘黏不去。
程安國握著劍緊隨著趙彥恆身後。
董讓捏著嗓子道:“快快請真人過來,我家爺晌午還有事呢。”
“是,是,是!”老道人見襄王殿下是個不喜人奉承的主兒,逐告退了出去。
一盞茶有餘,在數人口中提及過多次的周思得姍姍來遲,須長一尺,眉垂至頸,像八仙裡的張果老,身穿一件道袍,拄了一隻鐵力木柺杖,未語先笑,道:“來遲了,來遲了,我這裡的屋子都是煙熏火燎的味兒,七殿下見諒,見諒了。”
皇上累封至‘太清輔玄宣化忠道真人’的道人,趙彥恆也得敬著他,所以趙彥恆從榻上站起來,然後驚奇的看著他的柺杖,又看著周思得略有病容的臉色,感慨道:“許多年不見,周道長是老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