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夜,李斐還是露出了悲涼的神情來,垂下頭勻速的攪拌著雜糅在一起的花瓣和麻油。
趙彥恆敏銳的察覺到了李斐多愁善感之心,他挨近李斐的耳畔,低聲的說道:“你別理會這種事。父皇昨天和我等幾個兒子用膳,忽然就暈過去了。父皇日益衰老了,他是驚憂恐懼,就想一出是一出的。新帝繼位是否還保留荊王的爵位和封地,是連父皇現在說了都不算的事。”
人死如燈滅,新朝有新朝的氣象。前朝英宗死前說要和元后嫡妻合葬,其後的繼位者為了自己的正統,才沒有顧念老爹的遺願,讓自己的生母陪葬在英宗的身旁。
以趙彥恆的處事風格,荊王無子除國,才是於國於家有益。當然這件事現在是沒有必要和皇上硬頂的,陽奉陰違就過去了,面對著李斐,趙彥恆也黠然笑道:“你我此生若只得一子,如今的傷神煩惱,都是吃飽了撐著的。”
那麼理所當然的樣子,好似皇位已成囊中之物。
不過趙彥恆一語成讖,他和李斐在過了而立之年以後,方得一子,只此一子。
此時趙彥恆之言如春風化雨,潤澤了李斐萎靡的心田,李斐不再吃飽了撐著怏怏不快,抬頭問道:“午後我應五嫂之邀,要去衛王妃看看阿芳,你要不要一起去?”
趙彥恆和李斐拉開了距離,嚴肅起來道:“你自己去吧,郭紹謙病歿,我得靜一靜想一想,讓郭坤襲了爵位才好。”
李斐默而不言。她的大姑媽朱老夫人育有兒子,郭乾郭坤,郭乾有兩個嫡子郭紹融郭紹謙。元祐十八年郭乾病逝,郭紹融繼承爵位,元祐二十年郭紹融病逝郭紹謙繼承爵位,這兩次更迭,郭乾和郭紹融都有死於非命的傳言。這一次郭紹謙自然也少不了這樣的傳聞,隨著郭紹謙的訃告,流言蜚語很快就會傳到京城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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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彥恆也默了默,面容冷峻道:“此事沒有是非曲直,只有利益糾葛!”
李斐的手從瓷甕裡提上來,散發著茉莉香氣的清油一滴一滴的,從指尖滴落。李斐搖搖頭,晃動著油亮的手指道:“我無意做評判是非曲直的主宰,我也不耐煩那些利益糾葛。”
李斐確實是沒有野心的女人。她的性情恬淡冷清,在這結綺閣調油制香,一待就是一日半日。在李家的時候,她弄出了這些東西還能放在鋪子裡寄賣,所得貼補了家用。做了襄王妃之後,悠然自得,與世無爭,她以此來展現自己安分守己的心境。
趙彥恆說完就走了,李斐繼續制這個香發茉莉油。用層層油紙封住甕口,放入一個銅胎雙耳釜中,隔水蒸煮一晌。這點空兒李斐又把七天前蒸煮過的玫瑰油用手沘出清液,倒入黃蠟,黃丹,丁香,沉香,滑石,幹葵花,零陵葉等十餘鍾粉末,攪拌成泥,拿出模具印成玫瑰花瓣形狀,放在竹篩上,置於陰涼處自然乾透,就製成了一批香餅,氣味馨香。
景王亦在同一時刻回到王府,進了書房袖子一甩,就把桌几上的犀角雕仙人乘槎筆架帶了出去,摔在地上,也是結實耐摔,方佩儀從外進來,撿起筆架一看,一點兒都沒有磕壞。
方佩儀就笑道:“爺哪來這麼大的火氣?”
景王冰凍的臉馬上融化開來,道:“我哪有什麼火氣,不過是被衣袖掃到而已。”
實則有,景王窩著火呢!
郭乾的兩個嫡子死了,有個庶女嫁到南安候府的,隨著南安候府的敗落也死了。郭乾的血脈就剩下一個庶女郭流光,兩年前嫁給了四川布政司左參政陶蒙的長子陶悉楠。
景王本想把郭流光這個人拉出來,控告郭坤為了爵位謀害兄長侄子。那頭郭流光及其陶家也表達了願為其效命的意思。然陶悉楠驕縱好色,在這種緊要關頭在妓院和蜀懷王趙奉銓的嫡幼子趙賓沚爭一個粉頭,把趙賓沚砸傻了。
砸傻一個平民百姓還能遮掩了過去,砸傻了宗室子弟,蜀懷王的嫡幼子趙賓沚,身上有個鎮國將軍爵位的趙賓沚,當然就遮掩不過去。